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在季宴修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他甚至能闻到那股源自魂魄深处的腐朽气息。
余清歌银簪脱手,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钉在红影的眉心位置。
金光与黑气碰撞,发出类似滚油浇在烙铁上的爆响。
红衣女鬼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身形被硬生生逼退数步。
她“看”向余清歌,光滑的脸上,血泪流淌得更急。
“多管闲事……你也……一起死……”
季宴修惊魂未定,手腕上的黑气被激怒的,疯狂钻心。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
阵法被激活,他感觉自己的气运和生命力,正被脚下这片血色纹路疯狂抽取。
“别分心!”余清歌的声音清冷如冰,“守住心神,这是夺舍的前兆!”
她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
一道金色的光圈以她为中心,猛然扩散开来。
光圈扫过庙宇的墙壁,那些血色符文瞬间黯淡下去。
红衣女鬼被金光扫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影变得更加虚幻。
她怨毒地盯着余清歌,不再恋战,化作一缕黑烟,钻入了那个无字的牌位之中。
牌位剧烈震动,上面的黑气翻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她想借牌位凝聚实体!”余清歌脸色一变。
她快步上前,一把抓起供桌上的牌位。
入手冰冷刺骨,一股阴寒的怨念顺着掌心直冲天灵盖。
余清歌冷哼一声,掌心金光大盛,死死压制住那股力量。
“季宴修,你的血!”
季宴修咬牙站起,踉跄着走到她身边,伸出已经发黑的指尖。
余清歌并指为剑,引着他那滴至阳之血,点在牌位的正中心。
一股灼热的气浪,从牌位上爆发开来。
牌位上的黑气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发出凄厉的尖啸,迅速消融。
最后,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块坚硬的木制牌位,竟从中间裂开,化为齑粉。
随着牌位碎裂,整座山神庙内的怨气与血腥味,如潮水般退去。
脚下的血色阵法,也彻底失去了光芒,变成一滩干涸的暗红血迹。
山林恢复了宁静,只有月光,冷冷地照着一地狼藉。
季宴修身体一晃,彻底脱力,倒了下去。
余清歌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没事了。”她的声音里,也透着一丝疲惫。
季宴修靠在她单薄的肩上,大口喘着气,手腕上那道黑气,已经消失无踪。
“设局的人……”季宴修的声音沙哑。
“跑了。”余清歌看向庙外,“他很聪明,阵破的瞬间就切断了联系。”
“不过,”她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跑不掉。”因为那个人,已经上了地府的黑名单。
风波过后,剧组的拍摄又恢复了正常。
老张大概是被吓破了胆,对余清歌的态度堪称敬畏。
他否决了之前策划给的几个拍摄方案,最后选定了一个新的非遗项目——傩戏。
拍摄地点,定在一个偏远的村寨。
祠堂很旧,巨大的樟木梁柱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木料和香火混合的奇特味道。
阳光从高高的天井洒下,投射出斑驳的光束,无数微尘在光中飞舞。
新的女嘉宾沈月,在经历了那夜的惊魂后,第二天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出了节目。
取而代之的,又是公司派来的另一个新人,叫周晓晓。
她看起来很乖巧,话不多,总是怯生生地跟在人群后面。
季宴修的状态好了很多,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他换上了一身节目组准备的深色棉麻常服,更衬得他面容冷峻,有一种疏离感。
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余清歌身边,眼神里的警惕,丝毫未减。
今天的拍摄内容,是学习制作傩戏面具。
指导他们的是村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姓秦,大家都叫他秦爷。
秦爷年过七旬,一双手布满老茧,眼神却清亮如鹰。
他将一块块未经雕琢的木胚,分发给众人。
“傩戏,敬的是神,驱的是鬼,靠的就是这张脸。”
秦爷的声音,带着一种古朴的韵味。
“心不静,意不诚,刻出来的,就不是神,是妖。”
余清歌拿起木胚,入手温润。
脑子里,在这刻又浮现出一个陌生前辈的记忆。经过上次的事情,她大概猜到了,这个记忆应该也是属于一个傩戏传承人的。
刀法,纹路,神韵,一切都清晰无比。
她拿起刻刀,动作行云流水。
木屑纷飞,一张威严又带着悲悯的将军面相,在她手下,逐渐成型。
因为第一期的播出效果十分好,许多网友呼吁要看现场直播,于是老张直接将节目改成了全程直播的形式。
直播间的弹幕,被引爆。
【我靠!还有什么是余姐不会的?这手法,专业级的吧?】
【这专注的样子也太美了,姐姐的侧颜我能舔一百遍!】
【感觉余姐不是在雕刻,是在赋予生命。】
季宴修坐在她旁边,笨拙地学着秦爷教的动作。
他的刀法很生涩,好几次都差点刻到手。
可他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身边的余清歌。
看着她沉静专注的侧脸,他心中那点残存的惊悸,竟也慢慢平复下来。
“季老师,你的手……”
新来的周晓晓,端着一杯水,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她看到了季宴修手指上被木刺划出的小口子。“我,我这里有创可贴。”
季宴修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
他正要拒绝,余清歌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狐狸眼,淡淡地扫过周晓晓。“他有洁癖,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
周晓晓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尴尬地站在原地。
【哈哈哈,余姐护食了!‘季余’cp是真的!】
【正主亲自下场拆台,笑死我了。】
【这个新人想干嘛?蹭热度也不看看对象是谁。】
余清歌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个小小的急救包。
她拿出消毒棉签和创可贴,拉过季宴修的手。
她低着头,认真地为他处理伤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季宴修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救命!真情侣就是好磕。】
【啊!!!妈妈,我要被甜死了,救命。】
处理完伤口,拍摄继续。
祠堂里,除了他们,还有几个村里的年轻人,正在为晚上的傩戏祭典做准备。
他们穿着繁复的戏服,脸上画着油彩,正在角落里排演着动作。
一个扮作判官的年轻人,一个踉跄,不小心撞到了季宴修身后的摄像机。
“对不起,对不起!”年轻人连忙道歉。
季宴修回头,正好对上他那张画着黑白油彩的脸。
那双眼睛,在油彩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幽深。
季宴修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