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猜怎么着?
沈若盯着地上的药碗碎片,那油花在青砖上漫开,活像乱葬岗上空盘旋的乌鸦翅膀。
她弯腰捡起片带药渣的瓷片,指尖碾过那层滑腻腻的油膜——这触感,跟三日前刘院判给她诊脉时,腕子底下搭的脉枕套子一模一样!
“青禾,拿银剪来!”
沈若捏着脉枕边角“咔嗒”一剪,里头露出层黄不拉几的衬布,凑鼻子跟前一闻,有淡淡的苦杏仁味!
她猛地想起那枚箭镞打开时的气味,后颈“唰”地沁出层冷汗——好家伙,刘院判在脉枕里藏了同一种毒粉!
“娘娘,您手在抖呢。”
青禾扶着她的胳膊,自己伤口上的紫痕都爬到肘弯了,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细针扎,“要不先歇歇?”
沈若甩开她的手,银剪“咔嗒”一声剪断脉枕棉线,从中滚出个油纸包。
拆开一看,是半张药方,上面用朱砂圈着“夜交藤三钱”,旁边用极小的字写着“西域曼陀罗混之”。
“这老小子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沈若把药方往烛火边一凑,火苗刚舔上纸角,嘿,灰烬里显出几个字:“太医院井”。
正这时候,殿外“咚”的一声,像有啥重物砸地上了。
俩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怀里抱着个被扎穿的信鸽笼子,鸽血溅得满墙都是:
“娘娘!刚从西域飞回来的信鸽,翅膀上还绑着这玩意儿!”
是块绣着鸢尾花的绢帕,叠得跟指甲盖儿似的。
沈若展开时,帕子边儿簌簌掉渣,是用盐巴写的字,遇潮气就晕开:
“楚墨璋已破雁门关左翼,正月十五午时攻城”。
青禾刚要去拿水盆,沈若按住她的手——帕子角上绣着半朵梅花,那是沈若安在长公主府的眼线独有的记号!
眼线绝不会用长公主府的鸢尾花绢帕传信!
“这是假的!”
沈若把绢帕扔进炭盆,“他们想逼我调京城禁军去救雁门关,好趁虚而入!”
话音还没落,后院就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沈若抓起桌上的银针冲出去,正看见个洒扫的老太监倒在井边,后脑插着支短箭,箭尾系的红绳在风里飘——那是楚墨亲卫的记号,错不了!
井台边摆着架辘轳,绳头上缠着块布,展开一看,是半张禁军布防图,上面用红笔圈着西华门的守卫换班时间。
沈若猛地想起刘院判药方里的“太医院井”,心里“咯噔”一下!
“青禾,拿火把来!”
井里黑黢黢的,火把往下一探,照出井壁上凿着的石阶。
沈若踩着湿滑的台阶往下走,空气里飘着股熟悉的甜香——跟长公主炭盆里的干花一个味儿!
走到一半,火把“啪”地炸开火星,照亮了墙上的字:“瑶在此候君”。是沈瑶的笔迹,旁边还画着个箭头,指着更深处的暗门。
暗门后是条窄得只能过一个人的密道。
沈若摸着墙壁上的凹槽,指尖触到片干枯的艾叶——
太医院的暗号!
她刚要呼救,后颈突然刮过一阵风,银针刺进穴位的瞬间,她反手就把三根银针甩了出去!
“唔”的一声闷哼,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
沈若回头一瞅,见个穿医者服的人捂着膝盖打滚,后腰露出块月牙形的疤——不是刘院判是谁!
“你果然会来!”
刘院判狞笑着啐出颗牙,“沈瑶说你最在意楚墨的布防图,准会自投罗网!”
沈若盯着他腰间的药囊,想起大婚那日沈瑶塞给她的香囊,那馊掉的桂花馅里,混着的就是这种曼陀罗粉末!
她猛地扬手把火把扔过去,药囊遇火“轰”地炸开,露出里面藏着的炸药引线!
“你以为烧了药囊就有用?”
刘院判笑得癫狂,“太医院的火药够炸平半个皇宫,就等楚墨的死讯传来,咱们里应外合——”
话没说完,密道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青禾举着弓箭冲进来,箭头直指刘院判的咽喉:“娘娘!禁军把太医院围得水泄不通,沈瑶在牢里咬舌自尽了!”
刘院判的脸“唰”地白了。
沈若趁机甩出银针,正扎在他胸前大穴。
他瘫在地上抽搐,怀里滚出封信,是楚墨璋写的,承诺攻破京城就封他当太医院院使,还盖着兵符大印呢!
青禾扶着沈若往回走,出声:
“沈瑶咬舌前说,长公主用金簪在牢墙上刻了西域援军的路线,就在……”
“在她的发髻里。”
沈若接过青禾递来的水囊,“我打她那一巴掌时,看见银簪底下藏着东西。”
刚走出密道,就见禁军统领捧着个锦盒跑来,盒里装着枚玉印,上面刻着“西域王”三个字——
是从长公主发髻里搜出来的,印泥还带着体温呢!
“娘娘,太医院的火药都清出来了,还在药房地窖里找到这个。”
统领边说边递上本账册,上面记着每月初三有驼队从雁门关入关,每批货物都标着“药材”,底下用朱砂写着“玄铁三千斤”。
沈若翻到最后一页,墨迹还没干的字写着“正月十五,以烟火为号”。她抬头望向太医院方向,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离约定的日子还有六天。
沈若把账册塞进袖中,出声:“青禾,去把卫峥幼子的奶娘叫来,我有话问她。”
老嬷嬷抱着卫峥的幼子跪在雪地里,看见沈若递来的布娃娃,浑身发抖:
“这是……这是三日前长公主府的人送来的,说拿着这个,就能保我孙儿性命……”
沈若摸着布娃娃肚子里的硬块,拆开一看,是半枚虎符,跟账册上盖的印一模一样!
她这才明白,卫峥根本不是被胁迫,早就和长公主串通好了,那把火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戏!
这时候,殿外传来驿卒的呼喊:“前线喜报!楚墨皇帝大胜西域铁骑,正往回赶呢!”
沈若接过军报,墨迹里混着血丝,楚墨的亲笔写着:“正月十五,关门打狗”。
她望着太医院方向升起的炊烟,突然笑出声——刘院判还以为自己布了天罗地网,殊不知早就落进楚墨的圈套里了!
青禾指着天上:“娘娘快看!”
一只信鸽正往南飞,翅膀上绑的红绸子在阳光下格外扎眼——是和楚墨约定的信号,意思是“一切就绪”。
沈若把那半枚虎符揣进怀里,指尖触到冰凉的银针,想起刘院判在密道里的话。
沈若出声:“青禾,去备笔墨,我要给楚墨写封信,告诉他沈瑶的同党,可不止刘院判一个。”
说完,她转身往殿里走,靴底在雪地上踩出深深的脚印。
烛火摇曳中,沈若写下“查驼队医官”四个字时,听见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两下,正是未时。
她把信纸折成细条,塞进信鸽腿上的铜管,看着鸽子消失在云层里,嘴角勾起抹冷笑。
这场戏,该轮到她来唱压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