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谷夜风裹着松针味,刮得楚墨脸颊生疼。
他靠在老松树下,指尖掐着沈若给白玉瓷瓶——
本该服第二粒药时辰早过,喉头腥甜翻涌,每咽一口唾沫都像吞碎瓷。
“陛下,北戎前军已入谷口!”
亲卫刀尖戳进泥土,月光在甲胄上碎成银鳞。
楚墨撑着长枪站起来,玄铁枪杆压得枯枝“咔嚓”响,惊飞了树梢夜枭。
他盯着谷口那团移动黑影——
阿骨打骑兵果然全打着火把,像条烧红铁蛇钻进密林。
“吹号,放滚石!”
牛角号声撕裂夜空的刹那,两侧山崖上巨石轰鸣着滚下。
前排的北戎骑兵连人带马被砸成肉泥,惨叫声没落地就被后续马蹄踏碎。
楚墨抹了把嘴角血渍,挥枪吼道:“弓箭手,放!”
千支羽箭如蝗群扑向火把丛,火光中腾起无数黑羽。
阿骨打在马背上狂吼:
“散开!冲垮他们!”
他挥刀劈飞一支流矢,只见密林深处涌出无数手持钩镰枪的步兵,专砍马腿。
北戎骑兵阵型一乱,人仰马翻的惨叫混着兵刃交击声,在谷中炸成锅粥。
“陛下,阿骨打往您这边来了!”
亲卫刀挡开一柄飞来的弯刀,刀刃崩出缺口。
楚墨抬枪格挡,玄铁枪与阿骨打的金背刀撞出火星,震得他手臂发麻。
阿骨打盯着他染血龙袍,咧嘴狞笑:
“楚墨!你爹当年杀我兄长时,曾想过有今天?”
刀风带着腥气劈面而来,楚墨侧身避过,枪尖直刺阿骨打小腹。
却听“噗”的一声,什么东西扎进了自己左肩——
低头看时,一支淬黑羽箭穿透了明黄龙袍,箭尾羽毛还在微微颤动。
“陛下!”
亲卫扑上来护驾,被阿骨打一刀劈飞。
楚墨咬牙拔箭,黑血瞬间染红半边甲胄。
他想起沈若说过北戎用蛇毒,指尖猛地扣住伤口周围穴位,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阿骨打的刀再次劈来,眼看就要砍中面门——
只听到有人大喊:
“放箭!”
数支羽箭从侧面射来阿骨打,他忙把砍向楚墨的刀用来挡箭。有些箭撞在阿骨打护心镜上叮当乱响。
他惊惶回头,只见谷口方向涌来黑压压一片人影,为首的汉子挥舞狼头大旗,正是图尔汗!
“楚墨陛下!我带南方弓箭手来了!”
图尔汗的吼声裹着风声。
“巴图!带你的人绕到北戎后面去!”
巴图提着弯刀冲在最前,身后数百弓箭手张弓搭箭,箭雨如幕布般罩向北戎骑兵。
阿骨打又惊又怒,刀势一乱,被楚墨趁机一枪挑飞兵器。
“抓住阿骨打!”
楚墨吼道,突然咳出一大口血,溅在阿骨打的脸上。
阿骨打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狞笑着从靴筒里摸出把匕首,猛地刺向楚墨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银针破空而来,精准钉在阿骨打手腕上。
他惨叫一声,匕首掉在地上,被楚墨一脚踩住。
“沈若?”
楚墨猛地抬头,只见密林小径上,沈若提着药箱飞奔而来,鬓角发丝被汗水粘在脸颊。
她身后跟着几个暗卫。
“陛下!”
沈若扑到楚墨身边,指尖刚触到他肩上的伤口,被他攥住手腕。
“别管我,先救图尔汗首领,他中了北戎的毒箭!”
图尔汗被抬到松树下,沈若掀开绷带时倒抽一口冷气——
伤口周围的皮肉已变成青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快!拿烈酒来!”
她从药箱里掏出银簪,在火折子上烤得通红。
“首领,忍一下!”
银簪刺入伤口的瞬间,图尔汗猛地弓起身子,牙咬得格格响。
巴图在一旁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沈若一边用银簪剜出毒肉,一边对暗卫下令:
“把阿骨打绑起来,他身上肯定有解药!”
阿骨打被按在地上,还在疯狂叫骂:
“楚墨狗贼!我兄长的二十万大军马上就到,你们都得死!”
楚墨正用布条勒紧肩上伤口,闻言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陛下。”
亲卫捧着截断箭杆跑来。
“北戎斥候身上搜出这个!”
箭杆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沈若认出是北戎的调兵密令,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召集王庭主力的信号!阿骨打只是先锋!”
山谷里的喊杀声变了调子,北戎残兵退向谷口时,外面传来更密集的马蹄声。
楚墨猛地站起来,因失血过多晃了晃,被沈若一把扶住。
他盯着谷口越来越亮的火把,瞬间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出声:
“来得好,省得我再跑一趟。”
“陛下,您不能再打了!”
沈若按住他肩上的箭伤,触手滚烫得吓人。
“毒血没清干净,再动武会攻心的!”
图尔汗挣扎着坐起来,抓着楚墨的胳膊:
“陛下,我带巴图去挡一阵,你快跟沈医妃退到后方!”
巴图刚要开口,被图尔汗瞪了一眼:
“还愣着?想让你阿爸的在天之灵看你当孬种吗?”
沈若看着图尔汗他们冲回战场的背影,又看看楚墨苍白如纸的脸,出声:
“陛下。”
沈若的指尖按在他后颈大椎穴上,银簪飞快刺入。
“这是强行提神的针法,只能撑半个时辰。”
她抬起头,眼里映着谷口的火光。
“半个时辰内,我们必须结束战斗。”
楚墨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出声:
“好。”
此时谷口的北戎主力已如潮水般涌入,前排骑兵举着圆盾,硬生生撞开南方部落的箭阵。
巴图的弯刀砍断第三根矛杆时,看见阿骨打被亲卫押到楚墨面前,狞笑着咬破舌尖,血沫喷在楚墨脸上:
“楚墨!我兄长说了,要拿你的人头祭旗——”
他话音未落,一支银针精准刺入他喉咙。
沈若收回手,对楚墨道:“他嘴里有毒,不能让他死。”
楚墨点点头,抬枪指向蜂拥而来的北戎大军,龙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传我将令,所有将士听着——”
他的声音带着血气,穿透了战场的轰鸣:
“今日一战,非为江山,只为身后百姓!有我楚墨在,北戎休想踏过青岚谷半步!”
前排的士兵们听见吼声,原本有些动摇的阵型瞬间一稳。
图尔汗挥舞狼头旗,带着南方部落的汉子们吼起战歌,弓箭如雨点般射向北戎骑兵的眼睛。
楚墨握紧长枪,枪尖挑起阿骨打的腰带,将他挂在松树枝上——
这是北戎最耻辱的示众方式。
北戎大军看见首领被挂在树上,阵型顿时一阵骚乱。
楚墨趁机挥枪:“冲!”
三千铁骑从密林两侧杀出,马蹄踏碎松针,刀光劈开夜色。
沈若背着药箱跟在亲卫队里,银针在指间翻飞。
凡是中了毒箭的士兵,都被她用银簪剜出毒肉。
她看见楚墨的龙袍已被血浸透,依然像杆铁枪般冲在最前,枪尖挑落一个又一个敌兵。
突然,一支冷箭从斜刺里射向楚墨后心。
沈若瞳孔骤缩,想也没想就扑过去——
“噗嗤”一声,羽箭穿透了她的衣袖,擦着肩胛骨钉进旁边的树干。
楚墨猛地回头,看见她肩上渗出的血迹,眼睛瞬间红了:“沈若!”
他回枪挑飞放冷箭的敌兵,因分神被另一个北戎将领砍中大腿。
沈若咬着牙拔出箭杆,抓起金疮药按在他伤口上,指尖被他攥住:“别管我,你……”
“陛下!”
亲卫的吼声带着惊恐。
“北戎的投石机!”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谷口处赫然出现数架投石机,巨大的石弹被点燃,正朝着青岚谷抛射而来。
火星如雨般落下,引燃了地上的松针,浓烟瞬间笼罩了整个山谷。
楚墨看着越来越近的石弹,把沈若推给亲卫:
“带皇后走!”
“不!”
沈若抓住他的胳膊
“要走一起走!”
浓烟中,北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楚墨看着沈若被烟火熏黑的脸颊,伸手抹去她嘴角的灰:
“若儿,你说过,这江山要与我共掌。”
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道。
“你得活着。”
楚墨的话音未落,沈若扯住他染血的龙袍。
她反手从腰间暗袋掏出个描金小匣,十二枚淬毒三棱针“唰”地弹出:
“陛下忘了?我这双手既能救人,也能夺命!”
针尖在火光中泛着幽蓝,正是北戎巫医闻之色变“断筋针”。
不等楚墨反应,她已将他拽到巨石后,同时摸出个紫铜铃铛——
那是空间里存放的机关暗器,轻轻摇晃便发出刺耳尖啸。
北戎骑兵战马受惊前蹄腾空,她趁机甩出银针,三名骑手喉间飙血栽落马下。
血腥味混着硝烟在风中炸开,密密麻麻黑影正从谷口涌来——那是北戎主力大军。
沈若握紧染血银针,望着楚墨被毒箭灼伤地方。
青岚谷血战,才刚刚开始。
远方天际,乌云压得更低了,似预示着还有更大风暴,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