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没干透,我打开系统后台,订单数字又跳了一下。八十九单,比昨天多了三十份。配送记录里有三条红字提醒:两起延迟,一起餐盒贴签错位。
顾柏舟刚从镇上回来,肩上的布袋空了。他站在门口,没说话,只是把沾了泥的草鞋脱在门外。
“今天东三里的王家没收到饭。”他说,“他们等了一个上午。”
我知道这不是个例。李商人前天就提过人手不够,现在连最基本的送饭都开始出问题。
我把终端合上,走到堂屋中央。桌上摊着几张纸,是昨晚列出来的流程漏洞——包装时有人不核对标签,接电话的婶子听不清客户要求,溯源卡填了名字却漏写地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中午前,李商人来了。林婶也带着两个常来帮忙的嫂子进了院门。我让顾雅柔端了茶水,然后把人都叫到堂屋里。
“从今天起,每周二和周四上午,大家来这里集合。”我说,“我们得学点新东西。”
有人低头搓手,有人小声问:“学啥?种地做饭还能有啥可学的?”
“学怎么不出错。”我说,“一盒饭送到老人手里,不是只为了吃饱。吃错了,会出事。”
没人再说话。
我拿出一张画好的流程图,挂在墙上。从田里收割开始,到厨房备料、封装、贴签、登记、装箱、出发配送,每一步都标了编号。
“第一步,收粮。必须确认地块编号和作物批次,记入日志。”
“第二步,备料。不同饮食需求分开处理,用不同颜色的盆。”
“第三步,封装。每人负责一个环节,做完签名。”
李商人看着图,点头:“要是每个人都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交接就不会乱。”
我接着说:“接下来是客户服务。有人打电话来问能不能少盐,或者换菜,该怎么答?”
几个嫂子面面相觑。
“不能说‘回头看看’,也不能说‘大概行吧’。”我说,“要能立刻回答,不行就说不行,行就当场登记。”
林婶插话:“那得先知道哪些能改,哪些不能改。”
“对。”我说,“所以我们要统一标准。比如紫棱菜泥可以减盐,但不能加糖;七彩麦糊可以换粗磨,但不能换成普通麦粉。”
下午我放了一段影像。画面里一位老人吃了含麸皮的饭,刚咽下就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家属后来告诉我,这人对麸质过敏,以前从不敢乱吃外面的东西。
“这不是生意。”我指着屏幕,“是我们经手的每一盒饭,都可能影响一个人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屋里很安静。
第二天培训继续。这次我让她们分组演练整个流程。李商人坐在一边,拿着纸笔,时不时提问。
“我是客户,我老娘牙口不好,能不能把薯饼蒸得更软一点?”
“我是送饭的,路上发现盒子漏了汤,怎么办?”
“我接到电话,说今天不想送了,明天补送可以吗?”
一开始没人敢答。后来林婶站起来说了几句,其他人也开始试着回应。
演练结束,我宣布哪个小组全程无误,工分翻倍。
有人眼睛亮了。
第三轮练习时,节奏明显快了。有个年轻媳妇提出,厨房应该准备几个备用盒,万一临时出问题能马上替换。另一个说,特殊需求可以用布条绑在盒外,一眼就能看见。
我把这些话记了下来。
晚上收工后,我坐在灯下整理笔记。顾柏舟进来,在桌角放下一碗热粥。
“今天林婶说的那个布条法子不错。”他说,“简单,还看得清。”
“不止是法子。”我说,“是她们开始动脑子了。”
他没坐下,只是靠着门框:“以前都是你一个人盯着每个细节,现在你能放手了。”
我翻了一页纸,上面写着几个名字,后面打了勾。这些人反应快,能发现问题,也能提建议。
系统提示音轻轻响了一下。能量值又有增长,离解锁下一个农具不远了。
但我现在想的不是工具。
而是人。
第三天培训快结束时,我出了个新题目。
“假设明天突然多了一百个订单,我们现在的人手和流程,能不能扛住?”
有人皱眉,有人摇头。
“我觉得厨房会忙不过来。”一个瘦高个的嫂子说,“蒸锅就那么大,一次只能出二十盒。”
“配送也跟不上。”另一个说,“脚力只有四个,跑不完。”
“那怎么办?”我问。
“能不能让一部分人专门做预处理?”有人提议,“比如头天晚上就把米泡好,菜切好,第二天一早直接下锅。”
“还有运输路线。”李商人接过话,“镇东和城北可以合并派送,走一条线,省时间。”
我听着,一笔笔记下来。
太阳偏西的时候,第一轮培训结束了。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林婶留下帮我把桌椅搬回原位。她擦了擦汗:“以前觉得只要肯干就行,现在才知道,光肯干不够,还得知道怎么干。”
我点头。
送走最后一个人,我回到堂屋。灯还没点,屋里有些暗。我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
真正的竞争力,不在田里,而在人心。
笔尖停在那里,我没写完。
顾柏舟走进来,手里拿着新的保温箱样品。他放在桌上,轻声说:“明天我还来听。”
我抬头看他。
窗外风吹过院子,一片叶子落在门槛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