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湘先发现问题:“这封信不完整,我看过一些举报信,写这种东西的人很注重自己的形象,会把自己立场和态度摆的很明确,开头和结尾都会有一些向谁谁保证、向谁谁表忠心的话,这个没有。
再一个,写举报信的人心里总是免不了忐忑紧张,所以措辞会很小心,小心过头就会写一些废话,这个很简练,一条一目罗列,更像是在记录什么东西。”
秦母接上:“人称也不对,举报信为使感情强烈,该用第一人称,这封信里没出现一个‘我’字,显然是在用第三人称叙述事情。”
秦父:“是不是因为工作习惯?他是实验员,每天都要记录实验现象实验结果。”
颜仲舜:“也有可能这份是草稿,正式的还没写,或者已经写好寄出去了。这种信能从这儿寄出去吗?”
邵华:“独立师防务范围内肯定不能,但不排除他找外面的人帮忙投递,
他没有专职警卫员,想出门岗需要亲自向我们打报告,安全处没接到过他的报告。
再一个,投递这种信,不是特别信任的人,他应该不敢假手,一个掌握不好,对方就会反过来告发他。”
秦立桓:“他娘不是在这儿吗,他娘走的时候会不会帮他带出去邮寄?”
邵华:“带不出去,出门岗时门卫会检查,文字类的东西查的尤其严。”
韩蜀:“或许他没打算带纸质的东西,而是想让他娘把内容背下来。是他娘主动要来的,还是他让他娘来的?他爱人的病不是不严重吗,怎么突然需要人照顾了?”
邵华:“是他拍电报叫来的,他家属是胃病,因为不能生育长期吃药吃出来的,不算严重,但一闻到药味儿就呕吐。现在医生让他们夫妻一起吃药,不得已,叫他娘来照顾几天。
他们夫妻近来关系不太和睦,也想叫老人过来帮忙调和调和。向我们打了申请,他们家人际关系简单,世代贫农,当地公社和大队都出具了保证书。”
菁莪:“那就很有可能是想让他娘背下来,出去后写出来,然后再邮寄,所以语言尽量简练,而且用了第三人称。他老家是哪儿的,离这儿远吗?。”
邵华:“不远,皖南,陵县——”
“哪儿?陵县?”韩晋突然打断他。
“……”
“谁看内参了?南下检查四清工作工作组现在什么地方蹲点?”韩晋问。
“皖南。”
“经县。”
韩湘和孙政委同时回答。两人均是每天都研究报纸的人。
林院长听他们一阵抽丝剥茧,即刻懂了:“陵县和经县紧邻,他是想让他娘把这些东西记下来,回去后当面汇报给工作组。
那里离这儿不远,工作组得到消息后,极有可能会过来这边搞突袭检查。”
孙政委:“若是正常的检查无所谓,怕就怕别有用心的人掺杂其中。”
韩晋点头:“你说的对,不过事情没那么简单。几十人的工作组,出发之前就定好了路线,想要临时改变路线需要讨论汇报,没那么容易实现。
想要顺利实现,那里面就一定有一直盯着这儿的眼睛,且来头还不小。
这个陈什么有这么大的能耐和消息网吗?没有吧?即使有,他也不敢与整个研究院为敌,他敢了,是因为有人给他兜底,或者是他以为有人给他兜底。
因此,他和工作组中间有一个媒介,这个媒介在私下同外界联系。”
说完看邵华:“是谁?”
林院长孙政委等人也看邵华:是谁?
邵华:“……”
冷汗从头皮析出,结成冰碴。
你们这一顿嘁哩喀喳推断都快赶上悟空翻筋斗了,让我缓缓。
缓了两秒,把陈光致的人际关系在脑子里过一遍,没发现有能对得上号的人,说:“我去查!”
转身跑。
跑出门口发现自行车没了,被去劫囚的人骑走了!
老天,那是我征用的车子好不好?征用的谁的,我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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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院长和孙政委急得团团转:
“若工作组真来可怎么办?只要想找毛病,就一定能找出。”
“虞顾问安排人进新课题组学习的事好说,那是单列任务组,任谁都不能过问。
但院里给研究员工程师们发福利发补助,没组织过人员下基层参加社教活动的事,都是真实存在的。四·清工作之一就是清账务。”
“虽然没组织人下基层参加社教活动,是因为有更要紧的研究任务;
虽然给同志们发福利,是因为大家超负荷工作,以致很多同志无法顾及老人子女,有的甚至连父母去世都无法回去奔丧,且那些钱和东西都是院里自筹的。但这都不是理由。”
“对,若是有人以这些事为由,往研究院派做党建思想工作的人,或者账务人员,恐怕没人能够反对。”
“……”
菁莪插言:“没有他写举报信,就不会有工作组来吗?”
林院长琢磨半息说:“应该也会,这段时间社教活动开展的声势很大,岛上的工农业发展迅猛,上面很有可能会派工作组来岛调研。
但此工作组非彼工作组,听上去一样,实际上不一样,工作目的就不一样。”
“那提前请一个目的单纯的工作组来调研不就是了?”
“提前请一个?”韩晋琢磨几息明白了,哦一声笑:“弟妹是说变被动等待为先发制人,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菁莪点头:“对啊,提前请一个来,不是来检查,是来调研学习,学习江中岛的建设发展经验。
上面不是刚开会说要树标杆吗?无论工业、农业,还是教育,江中岛都能拿的出手吧?是不是可以被树成标杆?
有一个专门来调研这里成功经验的工作组来,先一步把基调定下,把标杆竖起来,江中岛就成了榜样。
榜样能被质疑吗?能被指手画脚吗?还怕别的工作组再来吗?不能,不怕,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