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晋接过信看,没看两眼,无声笑了。
不笑还好,一笑,林院长三人冷汗直流。
都不是天真的人,没人信什么人正不怕影子斜的话。斜就是斜,只要斜就会有负面影响。
菁莪此刻正扎在小孩子堆里,和他们一起吃山楂片,听到这消息,山楂片黏住了上颌,费老大劲才用舌头把它舔下来。
—— 只是没同意你进课题组而已,至于?又不是我给你穿小鞋,是你能力差十万八千里好吧?
穿来这么久,她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动辄喜欢写举报信,有意见当面鼓对面锣真刀真枪不好吗?
连小学生都知道偷摸找老师打小报告很讨人厌,这些人怎么就不知道呢?
就很想掰开陈光致的脑子搅和搅和,看里面是不是长了蛆。
“上辈子我挖他家祖坟了?”
记忆挺清晰的,一直勤勤谨谨上学读书,没空干这勾当啊?
“在他眼里,你断了他的前路。”韩蜀握握她的手说,“别气,跟小人生气不值当,先想解决办法,其他的回头再说。”
秦父秦母也被气得不轻,攥拳连连叹气,他们当年也被写过举报信,但那是敌人特务所为,这是身边的同事干的,前一刻还是战友呢,后一刻就以另一副面孔出现了,太让人寒心。
“什么玩意儿?小人卑劣,必有恶报!”秦立桓骂人。
“小人?这是单纯的小人吗?这是蛇蝎!堂堂老爷们儿,还是被队伍培养了十几年的人,干这种鸡鸣狗盗之事,真是白瞎了三十多年的粮食,枉费教导!”韩湘冷哼,接着就朝邵华开火:
“你的眼睛每天都盯在什么地方,连他写这种混账信都不知道?
我就不信一个人做亏心事的时候会不心慌、会不害怕见人?
你当了十几年侦察兵,就从他脸上看不出来不正常?
他的信没寄出去便罢,要是寄出去了,你就等着吧!
还让他老娘把那种东西带进来,你们是怎么检查的行李?
这是红糖里头加了药,要是加了炸药,我看你怎么办!”
火是朝邵华开的,但其实把林院长孙政委一起骂进去了。
现场的所有人中,要说谁最合适直言指责,那必定是韩湘无疑。
首先一个,她不是军人更不是研究院的人,她是以菁莪家人的身份说话,对私不对公,什么护犊子的话都能说;再一个,她是女人,即便说过火了,也不会让林院长等人下不来台。
林院长和孙政委知道韩湘是干政工的,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曾听自家老婆说,韩湘当家,颜总工怕老婆,
原还以为是自家老婆想当家故意说的,此刻听着韩湘骂人,再看看抱着孩子站她身后当靠背的颜总工,觉得自家老婆可能不是瞎说。
邵华自然明白这一点,不辩解,不说自己不可能注意到研究院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中的每一个人;
也不说卫兵检查陈家老娘的行李时,让她当场吃过带来的食物,
诚恳道:“我失职,工作没做到位。”
刚听大人说话时,韩铭就和川子暗戳戳地眉来眼去,此刻单等话音一中断,就迅速插话:“小婶儿,您等着,我和川子先打他一顿给您出气去!”
他一开口,其他几个也蠢蠢欲动:走,一起!
磕破腿的颜岛也从他爹怀里往下出溜:我也去!
林院长三人看韩晋:你家孩子要去打人,打正被卫兵押解中的人,你不管吗?
韩晋正低头看信,没接收到他们的视线。
韩蜀抢先一步训人:“打什么打?这是什么地方?能随便打吗?从这里到师部医院来回要一个小时,人还没被带回来呢。别添乱。”
韩铭眼皮一磕巴,秒懂他小叔的意思:不能在这里打,但可以在外面打;人还没被带回来,可以去外面拦截;不能随便打,但可以不随便的打;最后一句别添乱,意思是说,只要打不死就行。
快步无声退出院子,门外推起一辆自行车,跨腿蹬起来就走。
韩钧不等招呼就追几步窜上了车后座。
川子和韩铭动作一样,只稍微慢了几秒,因为他要载两人—— 前车杠颜津,后车座韩钰。
没人等安安,她急了,气哼哼跺脚。
一直在后头剥瓜子的卢老先生悄摸摸转出来,给了安安一个小药瓶,又悄摸摸和她说了两句话。
安安一喜,人群后面找到冬子,和他嘀咕了几句。
冬子看菁莪,菁莪点点头,他就带着安安出去了。
颜仲舜冲警卫员小苏点点头,小苏也无声跟了上去。
卢老先生:敢用大烟害人?哼,管你有知还是无知,都得让你受点罪。
邵华:这是真去打人了。还一下去这么多人。苍天,这和劫囚有什么区别?
再一次把眼看韩晋,发现韩晋跟完全不知道他家孩子干什么去了一样,还在一脸严肃地研究那封信,把心一横想:你都不管我也不管,打去吧,打不死就行。其实他也想打。
并脚敬一礼说:“首长们说话,我去找和陈光致熟悉的人了解情况。”
“你等一下。”韩晋这次抬头了,喊住他,把信递过去,“仔细看看,觉不觉得这个不像是举报信?”
“不像是举报信?那像什么?”邵华没太明白。
举报信还有像与不像之说吗?这又不是通告讣告需要有固定格式。
问韩晋:“首长是说信上没有称谓和落款?可能是他还没写完,或者是还没想好把信寄给谁。”
“不,不是这个…… 研究语言文字你不在行,你让他们几个看看。”
信从韩湘、秦家父母和韩蜀秦立桓手中传一圈,菁莪就手看,发现一二三四列举挺分明的。
讲真,她除了那年看过白家炮制的举报秦父秦母的举报信之外,还真没见过这东西,也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写才更具备杀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