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起猛甩头,将心底旖旎杂念驱逐——她醉成这样,自己怎可趁人之危?
可转念又想起她已和离,叔嫂那层枷锁已然碎裂。此刻相拥不过是为护她周全。
这般想着,手臂反倒收得更紧。鼻尖萦绕着她的脂粉香,混着浅淡酒气,竟格外勾人。
他放柔了声音,几乎贴着她耳畔哄:“不翻窗,嗯?马车里稳当,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好不好,月月?”
许是语气太柔,又或是“月月”二字触动了什么。
她睫毛颤了颤,像只温顺的小猫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带着委屈:“师父,我终于找到你了。师父,我好想你……”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喊师父。东方起心念一动,问道:“你师父,是谁?”
“师父……”她甜甜地笑了,像个单纯的孩子,“师父就是师父……呵呵……”
东方起又问:“你师父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我总要知道得详细些才好帮你。”
他想得很单纯,只以为是林倾月少时流落在外认的师父,且看她此刻的样子应该很挂念对方。既如此,就帮她把师父接回来,好生孝顺。
林倾月脸上的孩子气一点点褪尽,眼底先是漫上薄雾,随即凝成化不开的悲恸。
一滴泪水,无声低落。
“师父他……死了……”
死在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手里,死在了红莲业火的酷刑下,连魂魄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他那么好的人……连遇见受伤的小鸟,都要捧回来治疗……被火啃噬的时候,该多疼啊……
后来啊,她燃起了红莲业火,亲身感受了一遍火舌焚身的滋味……真的很疼啊……
可她没想到,阿灼会回来。
那个傻瓜,她明明为他铺好了后路,明明可以重新开始,他却偏要一头扎进火海。
红莲业火舔上他衣袍的瞬间,那心痛到窒息的感觉再次攫住了她,一如当年师父损命时……
焚身碎骨,魂飞魄散。
红莲业火,终究是把她在意的人,一个个都烧成了灰。
可讽刺的事,她却又活了……
“哈哈哈……”她忽然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
这世间真是荒唐啊!
为什么所爱的人都留不住?为什么罪大恶极,早该死去的人却偏偏又复活了?
上天是在愚弄她吗?
东方起被她突然的情绪变化,给吓了一跳。
“月月,你怎么了?”他捧着她的脸,慌乱地为她擦脸上的泪痕,“别哭我在,师父一直都在。”
他下意识就冒出这样的一句话。
也许是见她失去了师父而悲伤,所以他宁愿短暂地冒充一下,抚慰她此刻混乱的情绪。
又或者,只是下意识。
林倾月慢慢地抬眸,泪眼迷蒙,让视线也变得朦朦胧胧。
此刻,马车恰好驶进了一片华灯璀璨的长街,灯光穿过纱帘落在车厢,也落在东方起的脸上。
而林倾月的视野渐渐清明,眼前男子的五官不知不觉间和记忆中的人,慢慢重合在一起。
“阿灼……”
东方起浑身一僵:“你喊我什么?”
阿灼,他记得那是梦境里的自己化身之名。她怎会知道?
林倾月没有回答,只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他的脸、眉眼、鼻梁,最后落在他的唇上:前世今生,念念不忘的人啊,终于又回来了吗?
指尖所过之处,轻而易举撩动了他的心弦。
“你喊我什么?我是谁?”东方起微微张口,不经意间便吻住了她的指尖。
“你是……”
酒气勾起诸多往事,她恍惚想起阿灼曾攥着她的手腕追问:“在你眼里,我到底是谁?你透过我的脸,看到的又到底是谁?”
他后来真的生了气,气她把他当成师父的影子,气她说出那些伤人话,所以很久都没再理她。
可是他不知道啊,那么多年的相依相伴,早已在她心底刻下无法抹去的烙印,与旁人无关。
可惜,最后的大火吞噬得太快,快得什么都来不及说。
“你是,我的爱人……”
未来及坦白的心声,终于在此刻,在狭小的车厢里,在暧昧的光影里,向他吐露。
东方起还没回神,她微凉的指尖已攀上他脖颈,殷红的唇瓣猝不及防吻上了他的唇。
冰凉的泪水滑入口舌,带着前世未尽的遗憾,又苦又涩。
“月月……不可……”
东方起喉间溢出低哑的劝阻,起初还微微偏头想躲。可理智只维持了一瞬,下一刻他猛地抬手反扣住她的后脑,掌心贴着她柔顺的发丝,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按向自己,狠狠加深了这个吻。
他本是清心寡欲的君子,二十多年修身养性,克己复礼。女色于他,如拂过衣襟的风,留不下半分痕迹。
直到遇见她,目光便再难移开。起初只当是报恩之心,可时日愈久,那份孺慕竟悄悄滋长成深浓的爱慕。只是骨子里的教养,让他不敢放纵,只能压抑着所有的感情。
可赤影之地昏迷的几日里,那奢靡到极致的梦境,居然勾出了心底的欲念。
再看她时,他哪还是什么克己复礼的君子?分明是个龌龊贪婪的小人,总忍不住窥探她的举手投足。
天知道,他需要用多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那些非分之想。
而此刻她主动地贴近,再度将心底的欲念轰然炸开,理智溃不成军。
他疯狂地回吻,恨不能将她揉进骨血,连同那点残存的克制统统吞吃入腹。
直到……
马车停下,车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殿下,到了。”
理智归来,他猛然松开怀里的人。
她眼眸迷蒙,带着几分恼意呵斥:“大胆,你居然……居然不让我睡!”
东方起:“……”
这叫外头的侍卫听到了,成何体统?
“下车,我们到了。”他迅速帮她扶正了头冠,掩好了衣襟。
林倾月眨巴了下眼睛:“到……哪里了?”
忽然,她眼眸一亮,“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
等东方起追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她已站在澜园最高处的屋脊上,豪气干云地道:“来啊,跟本座一起打下这片江山!人生在世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盖!”
周围有侍卫、家奴,都被她这胆大包天的话给惊得低头不语,不敢多看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