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在比利靴底咯吱作响)
矿婴的尸体在背囊里逐渐变轻。比利每向北走一里,裹尸布下的重量就消散一分。额头的沙漏印记灼烫如烙铁,埃米莉的摇篮曲在颅骨深处循环,调子越来越尖利,像生锈的锯子在刮骨。
第七天日落,他踏入锈铁平原。
大地铺满暗红铁屑,风过时扬起细密的金属尘暴。背囊彻底空了,只剩一块湿漉漉的裹尸布,散发着溪水的腥气与活水纹特有的硫磺甜味。比利把布缠上左手,布条接触皮肤的刹那,铁屑地面突然翻涌!
无数锈红铁砂聚成尖刺,暴雨般射向他心口!
“噗噗噗…”
铁刺撞上缠布的左手,竟如雪入沸水般融化。裹尸布吸饱铁汁,表面浮起暗金脉络——正是活水纹在吞噬金属!比利低头,看见自己左手正不受控地抓向地面,五指如犁插入铁砂,所过之处,锈红迅速褪成死灰,而布条上的金纹暴涨!
(活水纹在寻找新宿主)
额头的沙漏印记猛然剧痛!埃米莉的歌声变成凄厉警告:“停…停手!”
比利嘶吼着拔出左手,带起一蓬滚烫的铁砂。铁砂在空中凝结,竟化作一面扭曲的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一片沸腾的金色矿湖!湖心矗立着由骸骨与血晶堆砌的祭坛,坛顶悬浮着半枚旋转的沙漏,沙漏下端…赫然连着比利自己的心脏虚影!
“锚…定…”埃米莉的声音在剧痛中断续传来,“它要…你的…位置…”
比利扯下燃烧的裹尸布扔向铁镜。
布与镜相撞的瞬间,整片锈铁平原活了!
地面如巨兽脊背拱起,铁砂汇成赤红洪流,裹挟着他冲向北方天际线。洪流中伸出无数矿化的手臂,试图将他拖入地底。比利在翻滚中拔出猎刀,狠狠扎向自己缠着布条的左手!
刀锋割开皮肉,鲜血喷涌——血珠溅上铁砂,竟发出冰水淬火般的炸响!被血染红的铁砂瞬间凝固、发黑、失去活性。
(他的血在污染活水纹)
铁砂洪流突然转向,将他甩向一座孤峰。
比利撞上岩壁的刹那,额头的沙漏印记“咔嚓”裂开一道缝!
埃米莉的尖啸与金光同时迸射!裂缝中涌出粘稠的金液,却不是活水纹——是掺杂着灰烬与记忆残片的污血!金光扫过岩壁,石面迅速剥落,露出后面幽深的矿洞。洞口上方,蚀刻着与汤姆金指内壁相同的蝇头小字:
“掘脉者,埋骨处即路”
比利踉跄入洞。
洞窟深处没有矿脉,只有一具盘膝而坐的巨人骸骨。骸骨通体漆黑,唯有心口位置嵌着一块拳头大的暗金矿石,矿石表面布满血管般的搏动纹路——正是活水纹的原始形态!
骸骨膝上横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鹤嘴锄,锄柄刻满比利看不懂的古老符号。当他靠近,骸骨空洞的眼窝突然腾起两簇幽蓝火苗。
“第…七…个…”
骸骨下颌开合,声音带着岩石摩擦的轰鸣。
比利额头的裂缝金光暴涨,埃米莉的虚影被强行扯出,尖叫着扑向骸骨心口的暗金矿石!
“不——!”比利扑去阻拦,指尖却穿透虚影。
埃米莉的灵体撞上矿石的瞬间,暗金活水纹骤然发亮!纹路如毒蛇缠上虚影,疯狂抽取她的形态。幽蓝火苗暴涨,骸骨竟缓缓站起,漆黑的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活水纹在重塑掘脉者)
比利目眦欲裂,抓起那柄鹤嘴锄,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骸骨心口的矿石!
锄刃触及暗金的刹那——
时间凝滞。
额头的沙漏印记彻底崩碎!无数画面灌入比利脑海:
?巨人骸骨生前跪在矿洞,用鹤嘴锄剜出自己跳动的心脏,将初代活水纹核心封入胸腔。
?心脏离体的瞬间,洞外整条矿脉枯萎,而他的血浸透锄柄,留下污染活水纹的诅咒。
?此后无数误入者,皆被活水纹诱骗至此,用血肉滋养矿石,试图复活这具“守护者”…
“原来…你才是…第一个锚…”比利咳着血沫嘶吼。
他松开锄柄,染血的左手狠狠插进自己额头的裂缝!
皮肉撕裂声中,他抓住了——
那枚随印记崩裂而显形的、微缩的沙漏虚影!沙漏两端,埃米莉的虚影与矿婴的残灵正在金光中哀嚎消融!
比利将沙漏虚影狠狠拍向骸骨心口的暗金矿石!
“滋——轰!”
沙漏与矿石碰撞的瞬间,比利左手的血、额头的裂口、埃米莉的残灵、矿婴的怨念…所有污染源轰然引爆!
暗金矿石炸成齑粉!骸骨巨人刚抬起的脚掌僵在半空,幽蓝火苗寸寸熄灭。整座孤峰剧烈震颤,洞顶开始崩塌。
比利在坠落中抓住那柄鹤嘴锄。
锄柄接触他满手鲜血的刹那,锈迹片片剥落,露出内里暗红的木质——竟与墓碑镇酒馆的吧台同源!
(远足者的工具终将归位)
他坠入黑暗。
不知多久,水流声唤醒意识。
比利躺在冰冷河滩上,鹤嘴锄横在胸前。额头的伤口结了暗红血痂,埃米莉的歌声彻底消失。
他撑起身,看见自己倒影在幽暗水面上——
左眼瞳孔深处,一点活水纹的金光如星闪烁。
而倒影对岸的黑暗中,无数相同的金色光点无声亮起,像荒野睁开了千万只眼睛。
比利举起鹤嘴锄,锄尖在岩壁上凿出火星。
石屑纷飞中,一行字在黑暗里显现:
“没有脚印的远足者”
(凿刻声惊起洞蝠,扑翅声如潮水漫过矿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