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简单向她介绍了苏兴。
宋绾待了一个时辰后就回了长公主府。
皇城内有一座梨花园,里面种满梨花,梨有不吉利的象征,宫里是不允许种的,许多嫔妃也是避而远之。
但上官筱独爱梨,先皇还在世时就将这院子赏给太子侧妃上官筱,用来种梨花,上官筱成为贵妃后,甚至在这园子里设了佛堂,素日里经常在这里的佛堂吃斋念佛。
在这里,五月梨花白雪香,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
自太子大婚后,上官筱几乎日日都来此,不见外人,昭然也找不到机会给她这位“准皇后”请安。
皎皎梨花下,上官筱坐在石桌前,垂眸看着手腕上那刻着朵朵梨花且已经褪色的手镯,她看得十分入迷。
旁边只留沈嬷嬷一人伺候。
沈嬷嬷轻轻叹了口气。
十七年了,您还是没释怀吗?
沈嬷嬷:“娘娘,钦天监将封后大典定在七月初一,这镯子要不还是收起来吧?”
上官筱:“嬷嬷,你又忘了,我跟你说过,在梨花园不要叫我娘娘,叫我世子妃或者梨姑娘。”
沈嬷嬷:“……”
上官筱依旧凝视着镯子,眼中是无穷无尽的思念与爱意,“嬷嬷,宋绾持剑闯我宫门那晚,我梦见他了,他终于来看我了。”
沈嬷嬷顿了顿,唤了她一句:“世子妃!”
上官筱抬眸,“怎么了?”
沈嬷嬷问:“太子殿下的毒真的不解了吗?”
上官筱面无表情,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镯子。
沈嬷嬷道:“十七年了,衢州世子的孤坟都长草了,您还要继续活在仇恨里,还不肯原谅上官家,不肯向其他妃子一样争一争宠?”
“原谅?”上官筱眸底飘过一丝深不可测的暗沉。
站起身来,扇了她一巴掌,“他们不需要我的时候就将我随意抛弃,上官筱死了,他们没有棋子可用,又强行将我绑进宫,拆散我和沈郎,他们这么恶毒,我凭什么原谅他们?”
“至于晋帝那个窝囊废,他连沈郎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我为何要上赶着讨好他?”
沈嬷嬷低着头,“上官家有错,陛下有错,可是太子,他何错之有,您这样待他,对他不公平。”
“不公平?”上官筱冷笑一声,“我的阿梨刚刚出生就被迫与我分开,才七岁就被他们杀害,死在血泊里,那狗皇帝不曾放过侯府,也不曾放过我的沈郎和阿梨,他必须众叛亲离、断子绝孙。”
沈嬷嬷:“就算他众叛亲离,断子绝孙,南阳侯府几百口人也回不来了,您……”
上官筱打断她的话:“所以,本宫才想让宋氏和上官氏为南阳侯府三百冤魂陪葬!”
沈嬷嬷:“可是你再这样下去,就会误伤许多沧浪濯缨的肱股之臣,有害社稷,届时若发生暴乱,百姓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肱股之臣?”上官筱觉得可笑,再次打断她的话,反问:“沈家上到南阳侯,下到军中每个士卒,哪个不是为国为民?”
继续反问:“南阳侯沈军,南阳军主帅沈晏清,我的夫君南阳侯世子沈垚,沈家哪个不是肱股之臣?”
“战时需要他们奉命厮杀,四海安定时却容不下他们,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上官筱说到这时,脸上已经非常扭曲阴暗,“这偌大的江山容不下一个沈家,那覆了这社稷又如何?”
沈嬷嬷看着面前的人,她面部有些狰狞扭曲,完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上官筱道:“嬷嬷,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此仇不共戴天,他们都该死。”
沈嬷嬷沉默了许久。
上官筱收回视线,坐回石凳上,“你若觉得我心狠手辣,那你离开吧!”
沈嬷嬷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哽咽:“老奴是世子的奶娘,亲眼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将您带回府,与您相知相爱,再到后来您怀了念梨小姐,老奴对陛下和上官家的恨不比您少。但老奴只有您了,怕您一直困在仇恨里,会误伤了自己。”
上官筱亲自扶起她,为她拭去眼角的泪,可自己的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嬷嬷,我也只有你了。”
主仆二人相拥,哭了许久。
一直到假山后传来声响,两人才缓过来。
“有人?”上官筱:“我不是不允许任何人进这园子吗?”
沈嬷嬷去查看情况。
只见假山后,有个脊背弯曲、白发遮面的太监在假山后。
他手中拿着锄头挖着坑,旁边的篮子里装着几片荷叶,荷叶上是他捡来的一筐梨花。
沈嬷嬷:“你怎么进来的,你在干嘛?”
太监见礼后道:“奴才是今日刚被调过来梨花园的,奴才在葬花。”
上官筱也走过来。
沈嬷嬷:“娘娘,是个葬花太监。”
葬花太监?
上官筱扫了一眼,“谁让你来的?”
太监:“花房总管王猛。”
王猛是上官筱的人。
她前些日子让王猛找一个细心的太监来打理梨花园,王猛就给她找了这么个驼背的太监?
上官筱问:“你叫什么?”
太监:“黎安。”
上官筱:“梨?”
黎安:“黎明的黎。”
葬花的太监还是第一次见,“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你长什么样?”
黎安:“奴才相貌丑陋,恐侮了娘娘的眼。”
上官筱:“那别抬了。”
又问:“你为什么要葬这梨花?”
黎安:“梨花如雪,洁净无暇,不该沾染世俗尘土。”
上官筱:“你把它埋了,还不是沾染了尘土,你这不是矛盾?”
黎安:“奴才以荷叶为棺,裹着梨花入葬,不会沾染泥土。”
荷叶会腐烂,最后还不是融到泥土里。
多此一举。
上官筱转身就走,留下一句:“那好好葬,把本宫这园里掉落的梨花都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