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宁城某处大片废弃地下室。
“砰!”一声巨大的声响传遍了整个地下室,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盘踞在这里,猩红的眼睛此刻全部死死的盯往中间。
“谁让你们出去的?”一个穿着暴露,有着厚重眼影的女人,凶神恶煞的看着面前跪在地下的几只狼首人身的怪物。
“是……”几只狼妖顿时被吓得不知所措。
“我有没有说过除了出去侦查的,谁都不能出去?”女人冷冰冰的问道。
“大王,不怪我们啊!是狮子头非逼着我们出去的,我们也没办法啊!”一只狼妖鼓起勇气说道。
女人不耐烦的挥挥手,“我不想听你们说这些,按规矩办,拉下去。”
几只狼妖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不住的求饶,一只熊怪用力的往手上一使劲便全部没了声音,不一会儿狼妖的身体便被捏爆,化为了一团团血雾。
血雾散去,留下几枚散发着妖气的内丹,全是五阶的妖丹,所有妖怪都用贪婪的眼神打量着。
熊怪走到女人身边,“大王,一直在这里藏着也不是办法。”
“谁叫轮回宫那群不顶事儿的玩意儿不争气?”女人气愤的捏起了拳头,“明明说好了带着镇魂石吸引鬼魂一起引爆岐山往空门,届时碎渊盟和中梁风鸣卫没精力管瑞宁城,整个瑞宁城的人都是我们的食物。”
“结果被碎渊盟拦着一直卡在外面,害的我们只能窝在这里当老鼠。”
熊怪顿了顿,然后小心翼翼建议道,“您看,我们能不能主动出击,把这中梁的皇帝绑了?”
“要是可以我早就这样做了。”女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熊怪,“我们这边只有我一个妖尊(七阶),加上你还有五个六阶,其余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妖怪,还没到皇宫就被灭了,还是等等轮回宫那群人吧。”
“话虽如此,但属下还有一事不明。”熊怪问道,“大王,你为什么要把犬煞将的二公子绑来?本来我们已经是妖界的叛军了,这下他犬煞将不更要找我们拼命派人来追杀我们?”
“把他绑了他们才会投鼠忌器,这是我们日后跟犬煞将那老东西谈判最有力的筹码。”女人得意的说道,随即又沉思着,“不过,你说的也确实不错,我们不能待在这里坐以待毙。”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几个属下上前问道。
“镇魂石不是在我们手上嘛,既然轮回宫那些家伙一时半会儿进不来,我们就先在京城制造点动静儿。”女人露出宛如鬼魅般的笑容,“这座城也有六七千年历史了,盘踞在这地方的鬼恐怕不在少数,只要我们打破他们所在的鬼域,整个瑞宁城就天天都在过鬼节了,满街都是鬼乱串,也够这些兔崽子喝几壶了。”
“大王英明。”
“你们放心,总有一天我会风风光光带你们回妖界,再也不用遵守犬煞将那个什么狗屁清规了,人?随便吃。”
“万岁!大王英明!”
……
森子着急忙慌的将赵凌舞从柜台拉到了二楼,“大人,总部有情况。”
“总部能有什么大事?”赵凌舞顿感事情有些不妙,碎渊盟大部分人已经派出去了,总部就剩几百后勤人员和伤员,若真有情况,那岂不是出大事了?
“叶姑娘不行了。”
……
碎渊盟总部竹林,一条小溪旁往上,有那么一群古建筑群,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竹子,中间有条小路,路的尽头,则是一处精致的小宅院。
几十个人静静的站在外面,低着头,他有的人手中拿着武器,有的人什么也没带,但无一例外都神情悲寂。
里屋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生命即将流逝的衰败气息。
叶婉初躺在柔软的床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也失去了光彩,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她身上盖着薄被,露出的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一个女人不顾一切的扒开众人,冲进了里屋。
“婉初,你就是个傻子,你跟苏悦妍那小姑娘一样傻!”赵凌舞眼角已经流出了泪水,“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对大家都那么好,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给自己也分一点温柔呢?”
房外众人神情黯淡,碎渊盟的所有人,几乎没有人不替叶婉初惋惜的,并不是因为叶婉初有着碎渊盟四大女神之首,更因为她是四个女人里面最平易近人,所有人有需要的时候她都会力所能及的去帮忙。
能让所有人都能叫她叶姑娘,那个总在淮水边上吹奏着竹笛的叶姑娘,叶姑娘对得起所有人。
赵凌舞紧紧握住叶婉初冰凉的手,泪水止不住地滚落:“你……还有没有想说的?婉初,好想再听你吹一次笛子。”她的声音哽咽,带着难以言喻的心痛和不解。
叶婉初似乎听到了,灰暗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嘴唇动了动,声音细若蚊蚋,气若游丝:“凌舞……别哭……我想……可是没办法……”
她努力想抬手替赵凌舞擦泪,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站在床边的神医皇甫谧,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再次仔细探查了叶婉初的脉象,最终,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对着赵凌舞,也对着门口无声聚集、神情悲戚的众人,缓缓摇了摇头。
他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无力感。
“灵骨离体,本源已绝……若非叶姑娘喝了什么奇药强行吊住这一口气,叶姑娘她……根本撑不到此刻……”皇甫谧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深深的惋惜。
他行医一生,死后作为时空重生者,又见过太多生死,但此刻面对这个总是温柔待人的女子走向终点,心中也堵得难受。
叶婉初似乎对自己的状况很清楚。
她的目光有些涣散,仿佛透过屋顶,看到了遥远的虚空。
“……不怪任何人……是我……太贪心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气息越来越微弱,“就想……多看他一眼……知道他……没事了……就好……”
“他没事,在聚仙阁躺着呢!我什么也没告诉他,可你这又是何必呢?他早晚都会知道的。别说了!婉初,别说了!”赵凌舞心如刀绞,她知道叶婉初口中的“他”是谁。
那个此刻重伤昏迷在聚仙阁的人,那个让叶婉初甘愿付出生命本源去施展“灵兑灵”禁忌之术相救的人。“你到底图什么呢?!为了他,你把自己弄成这样!”
“值……得……”叶婉初的嘴角努力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眼中仿佛有微弱的光闪过,随即又黯淡下去,“……欠他的……还清了……这样……也好……下辈子……做个普通人……像东方墨雪……”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低呼。
“让开!”
一身白衣、风风火火的东方墨雪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风尘仆仆、气息不凡的三处战斗人员。
她的肩上,还趴着一只通体雪白、只有巴掌大小、头顶一根晶莹剔透小角的小兽——正是几年前梁沐云托付给她的冰晶独角兽半夏。
半夏似乎也感应到什么,不安地用小脑袋蹭着东方墨雪的脖子,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东方墨雪一眼看到床上气息奄奄的叶婉初,瞳孔猛地一缩,几步冲到床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尖锐:“婉初!你疯了吗?!灵兑灵?!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
她肩上的半夏也对着叶婉初焦急地“啾啾”叫了两声,小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叶婉初似乎被这声音唤回了一丝清明,她费力地转动眼珠,看向东方墨雪,眼神里没有责备,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解脱:“……墨雪……你来了……不图什么……还债罢了……还清了……下辈子……我想……像你一样……自由自在……没有……牵绊……麻烦事……都……一笔勾销……”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却透着一股彻底的释然,本就不期待大家能理解她,一切都是她的心甘情愿。
“一笔勾销?什么一笔勾销?你在说什么胡话!”东方墨雪被她说得一愣,眉头紧锁,完全不明白叶婉初话里的意思。
她甚至觉得叶婉初是不是已经意识不清了。
“婉初,别说了,省点力气!”赵凌舞急忙制止她,泪水流得更凶。她知道叶婉初此刻说话有多费力。
叶婉初的目光缓缓移向床头,那里静静躺着一支色泽温润、被摩挲得发亮的竹笛。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恋和不舍。
“凌舞……”她艰难地开口,声音更加微弱。
“我在,我在呢。”赵凌舞赶紧凑近。
“……笛子……”叶婉初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支竹笛,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帮我还给……梁沐云……告诉他……我……不欠他的了……这样……走……才干净……”
这竹笛,是当年顺帝所赠,陪伴了她无数个吹奏的日夜,是她最珍视之物,也是她与过去、与那个人之间,最后的牵绊。
此刻,她要将它归还,斩断这最后的念想。
赵凌舞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叶婉初的手背上,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似乎还带着叶婉初体温的竹笛。“……好……我答应你……我替你给他……”
听到赵凌舞的承诺,叶婉初灰暗的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似乎也彻底熄灭了。
但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却缓缓地、极其费力地,绽放出一个无比纯粹、无比释然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痛苦,没有遗憾,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谢……谢……” 她极其轻微地吐出最后两个字,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然后,她握着赵凌舞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那双曾盛满温柔、看遍盟中众人悲欢的眼眸,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缓缓地、永远地合上了。
脸上那抹释然的笑容,却如同烙印般凝固在那里。
屋内一片死寂。
只有赵凌舞压抑不住撕心裂肺的哭声骤然响起。
自己最开始到碎渊盟的时候,是叶姑娘帮衬着她,两人情同姐妹,此刻叶婉初离世,怎不令她心痛!
皇甫谧闭上眼,沉重地叹息一声,对着门口肃立的众人,缓缓摇了摇头。
门口聚集的碎渊盟成员们,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红了眼眶。
有人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有人默默低下头,肩膀无声地耸动。
悲伤如同实质的潮水,淹没了这间小小的竹屋,也淹没了门外那条被翠竹掩映的小径。
东方墨雪怔怔地看着床上仿佛只是睡去的叶婉初,又看看赵凌舞手中那支竹笛,再看看自己肩上不安呜咽的半夏,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叶婉初那句“像你一样自由自在……麻烦事一笔勾销”,心头涌起一股说不清的复杂滋味。
屋外,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呜咽。那条静静流淌的小溪,依旧不知疲倦地奔向远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