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内,残阳如血,将断壁残垣染成暗红。
李秀成坐在残破的忠王府议事厅内,案上的油灯摇曳着微光,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
这几日,天京粮道被清军彻底封锁,城内粮草日渐枯竭,士兵们每日仅靠稀粥度日,守城的士气也愈发低迷。
就在他苦思破局之策时,探子传回的消息却让他猛地站起身,眼中迸发出久违的亮光——“彭玉麟率湘军一万驰援霍山黑石渡?”
李秀成大笑数声,笑声在空旷的厅内回荡,带着几分释然与振奋:“好!好一个陈得才!看起来他不仅挡住了僧格林沁,还让清军不得不调湘军增援,这说明他在霍山已立于不败之地,甚至可能重创清军!”
他起身踱步,指尖敲击着桌案:“若非陈得才在霍山牵制住僧格林沁主力,让清军感到天京方向有失的危机,曾国藩怎会舍得派湘军精锐北上?这正是我们突围的绝佳时机!”
他当即下令:“速召吴如孝、黄文金、赖文鸿、刘庆汉几位将军前来议事,本王有要事相商。”
不多时,四位太平军大将陆续踏入议事厅。
吴如孝身着褪色的战袍,袖口还沾着些许硝烟;黄文金面色凝重,手中紧握着一把短刀;赖文鸿与刘庆汉则互相低声交谈着,眼神里满是焦虑——天京城内的困境,他们比谁都清楚。
李秀成待众人落座,目光扫过众人,开门见山道:“诸位,如今湘军北上霍山,天京外围的清军压力骤减,这正是我们突围的最佳时机。”
“本王决定,趁此机会率部突围,前往霍山与陈得才将军的革命军汇合,诸位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黄文金率先起身,抱拳道:“忠王英明!我早就不满洪秀全那套‘拜上帝’的说辞,只知躲在天京城内享乐,不顾将士死活。如今他死了,这天京更是守无可守,投靠革命军,跟着他们打天下,才是正道!”
吴如孝也紧跟着附和:“忠王,我吴如孝愿听从调遣!陈得才将军的部队有信仰、有纪律,跟着他们,总比在这天京等死强!”
赖文鸿与刘庆汉更是连连点头,刘庆汉更是激动道:“忠王,我们早就想投靠革命军了!之前只因天王还在,不好明说,如今您提出此事,我们求之不得!愿听忠王之命,突围加入革命军!”
看着众人热情高涨、纷纷表态的模样,李秀成却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心中暗叹:“之前陈玉成还在时,这些家伙对我这个‘忠王’可是爱搭不理,总说我与湘军有旧交,怕我‘通敌’。如今洪秀全死了,天京危在旦夕,他们反倒比谁都积极,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
不过,他很快收敛心神,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毕竟,众将能放下成见,齐心协力突围,才是当前最要紧的事。
“好!既然诸位都无异议,那我们便立刻制定突围计划。”
李秀成重新坐回主位,将案上的地图展开,手指划过天京城外的几条路线:“突围的关键是‘快’与‘隐’,我们要选清军防备最薄弱的方向,一鼓作气冲出去。黄文金、吴如孝,你们率部负责正面佯攻,吸引清军注意;赖文鸿、刘庆汉,你们率精锐从西门突围,本王亲自断后,接应大家。”
众人纷纷领命,眼神里满是决绝。
黄文金更是拍着胸脯道:“忠王放心,我们一定把清军的火力吸引过来,为突围创造机会!”
待众人商议完细节,陆续离开议事厅后,李秀成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天京外清军的营帐,心中感慨万千。
他知道,突围之路必然凶险万分,但只要能与陈得才的革命军汇合,太平军残部便能重获新生,而这场反清的事业,也将迎来新的转机。
“洪秀全,你守着这天京,终究还是断送了太平天国的基业。而我李秀成,要带着这些兄弟,去追寻真正的‘天下平等’!”
他低声呢喃,眼神愈发坚定,仿佛已看到革命军的红旗在霍山飘扬,与天京的残阳形成鲜明的对比。
天京城内,与忠王府的紧张密议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天王府附近正上演着一场荒诞的“登基大典”。
洪仁达、洪仁发兄弟二人身着绣满金线的朝服,脸上涂着厚重的胭脂,顶着硕大的朝冠,正手忙脚乱地指挥着一群残存的宦官与侍卫布置场地。
洪仁达手里捧着一卷早已泛黄的诏书,声音尖细又颤抖:“快!把那龙椅擦干净些!天贵福登基,可不能失了体统!”
洪仁发则在一旁呵斥着侍卫:“你们这群废物,香案摆得歪了,还不快摆正!今日是天贵福登基的大日子,若是出了差错,仔细你们的脑袋!”
他虽气势汹汹,额角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里满是慌乱——这所谓的“登基”,不过是他们兄弟二人在天京城即将陷落之际,为保住洪氏血脉最后一点“颜面”而导演的闹剧。
此时,洪天贵福被强行换上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小小的身躯在宽大的袍服里显得格外单薄。
他茫然地看着周围忙碌的人群,眼中满是恐惧与不知所措——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对“登基”意味着什么一无所知,只觉得周围的喧嚣让他喘不过气来。
几个老臣站在一旁,神色复杂,有人眼中含着泪,有人则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他们并非不知天京已危在旦夕,却碍于洪氏宗亲的威势,不敢开口反对。
洪仁达展开诏书,正要宣读“拥立诏书”,却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一名探子浑身是血地冲进场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二位王……王!忠王李秀成……李秀成将军带着吴如孝、黄文金等大将,率部从西门突围了!”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陷入死寂。
洪仁发猛地转身,一把揪住探子的衣领,怒吼道:“你说什么?李秀成他竟敢擅自突围?他……他这是要背叛天王吗?”
洪仁达也脸色惨白,手中的诏书“啪”地掉在地上,他颤抖着手指着探子,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周围的宦官与侍卫面面相觑,有人甚至开始悄悄后退,仿佛这场闹剧随时会崩塌。
“不可能!李秀成他……他怎么敢!”洪仁发仍不愿相信,松开探子,踉跄着后退几步,撞翻了旁边的香案,香炉倒地,香灰洒了一地。
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坐在地上,喃喃道:“完了……全完了……天京要守不住了,洪氏的江山……要没了……”
老臣中有人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悲凉:“二位王,忠王此举,或许是为了保全太平军的有生力量,也是为了天贵福殿下啊!如今天京粮尽援绝,再不突围,只怕全城都要被清军屠戮殆尽……”
“放肆!”洪仁发猛地打断老臣的话,挣扎着站起身,指着说话的老臣怒吼。
“李秀成擅自突围,便是叛逆!你们……你们竟还为他说话?来人!把这叛逆之言者拿下!”
然而,他话音落下,却没有侍卫上前,众人依旧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绝望与无奈。
洪仁达则瘫坐在龙椅旁,看着那空荡荡的龙椅,又看向远处西门方向隐约传来的厮杀声,突然放声大哭:“天亡我洪氏啊!天亡我洪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