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二没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是阳儿临去府城前托付的事。他说有两点顾虑,一是你这免税田只能管你这一辈,总得为奎儿他们兄弟俩想想后路;二是奎儿兄弟俩,老二想走科举路,就算将来能考上举人进士,眼下要想出去读书长见识,也得花钱;老大呢,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靠着吴家做个小管事,得给他寻条长远的生计。”
徐大舅一听,立马就想起了范家宴席上的事——当时胡添翼问徐越想不想去省城读书,徐越因为知道家里没钱,只能颓然的摇头拒绝。想来是外甥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才特意托付这事。他心里一阵暖,连忙追问:“那阳儿有什么具体的打算?”
“阳儿的意思是,晖儿这孩子天天喊着要做生意,之前在吴家粮店学徒,也瞧着有些门道。咱们家正好有皮蛋生意,不如以后多留意着,要是码头上有合适的铺子,不管是租是买,让奎儿带着晖儿一起开店。一来奎儿能帮晖儿把把关,二来也能给奎儿寻条正经出路。”
徐大舅一听“买铺子”,顿时犯了难:“妹夫,你家里就那么几十亩田,我是知道的,如今阳儿又去了省府读书,你家里的银子够用吗?不是我哭穷,我手里真没多余的银子替你垫付”
“你放心,你要是没钱,前期的银子都由我来出。要是你怕亏了,奎儿就当是在我家帮工,月银按现在书院给的一两算,怎么样?”云老二语气笃定,就差拍胸脯保证。
“你哪来这么多银子?该不会是在荒地里挖到宝藏了吧?”徐大舅瞪圆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云老二知道今天不透露点实情,大舅肯定要胡思乱想,便笑着解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晖儿这淘气包,书不好好读,却喜欢编些小故事。偏偏阳儿惯着他,把他写的故事带到州府,自己配上插图,找了书商,没想到还卖了不少银子。再加上这两年卖药材、卖皮蛋赚的钱,在镇上买个铺子、开个店,银子还是够的。”
徐大舅先是惊讶得张大了嘴,随即又笑了:“也是,就算晖儿写的是两只狗打架,经阳儿一润色,也能卖出钱来。”云老二听了,没替云新晖辩解——自家孩子的本事,自己知道就行,没必要跟外人解释那么多,哪怕是孩子的大舅。
他话锋一转,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咱别扯远了,让奎儿和晖儿一起做生意的事,你到底同不同意?”
徐大舅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从长远看,阳儿的考虑的确实周全;妹夫虽说读书不多,但做事一向稳妥有远见,既然他都支持,这事应该靠谱。他当即起身:“我去把奎儿找来,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没一会儿,徐奎就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点薄汗。云老二只简单的问了一句:“要是码头上有合适的铺子,让你和晖儿一起开店,你愿意吗?”
徐奎眼睛一下子亮了,像缀了两颗星星,连忙点头:“愿意!怎么不愿意?是不是已经找到铺子了?”在他看来,跟着表弟做生意,总比天天在书院里管着一群调皮学生、处理些鸡零狗碎的琐事强多了。
“还没找到,只是先有这个打算。今天问你,是想知道你的意思——你愿意,将来找好铺子,就你们表兄弟俩合作;你不愿意,我再找别人。”云老二慢悠悠地说。
“我愿意!我等着!”徐奎生怕晚了一步,又转头看向徐大舅,“爹,这事得提前跟吴夫子说一声吧?要是我到时候突然辞工,他临时找谁顶替我啊?”
徐大舅笑着点头:“放心,我一会儿就去跟吴夫子说。”
事情就这么定了,云老二没多留,起身跟徐大舅和徐奎道别,脚步轻快地往家走——这下,晖儿的生意总算有了着落。
云新阳与吴鹏展今日下午的选修课皆为绘画,二人如棋艺一般,同时报了甲、乙两个班次。
云新阳他们这边的第一节绘画课上,夫子并未直接让众人动笔,而是取出两幅画作——一幅是当代名家的正品真迹,一幅是仿冒的赝品,让学子们当庭鉴赏。前面的学子各自都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轮到云新阳发言时,他坦诚直言:“这位画家的作品,我此前从未接触过,既不知其画作中暗藏的独特印记,也不熟悉他的笔墨画风。”言罢,他便将目光聚焦于两幅画的画技水平,从线条的流畅度、色彩的晕染层次等细节入手,条理清晰地讲解自己如何辨认真假,最终点明了心中判断的真品与赝品。
他这番务实的品鉴方法,当即得到了夫子的认可。夫子颔首说道:“我们品鉴画作时,不可能熟知每一位画家的作品。当有两幅画可供对比时,从画技水平切入判断,不失为一条可行之路。毕竟仿照者的画技若能超越原画作者,这般仿照便没了意义,倒不如直接创作自己的作品,反倒更能彰显价值。”云新阳听后,心中暗自期盼这样的品鉴课能多上几堂,更盼着夫子日后能带来更多名家画作供大家研习。
这堂课上,学子们各抒己见,发言各有侧重,却也无人有格外突出的亮眼表现。
隔日下午的选修课是骑射,云新阳与吴鹏展都选了甲班。对于骑射课的夫子,云新阳早有猜测:州府府学的夫子尚且都是练家子,省府府学的夫子,绝不可能只是个只会骑马射箭的花把式,定然也是武功不俗的行家。今日一见,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单看夫子走路时沉稳的姿态,下盘稳如磐石,便知此前的猜测分毫不差。
甲班的学子骑射技术都已相当成熟,一上课便剑拔弩张地准备比试,个个都摆出谁也不服谁的架势。云新阳与吴鹏展的骑射技艺本也是一流水准,可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二人心中都冒出一个念头:若是此刻拿出真本领,哪里是来交朋友的,分明是来树敌的。他俩对视一眼,当即果断决定:今日就跟在众人后面浑水摸鱼,力求做到不超前、不落后,蒙混过关便好,下次说什么也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