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到大梁,劝说了惠施,看惠施不太庄周骑着毛驴进入家门,大梁之行的疲惫还挂在身上。
母亲满脸愁容地迎上来,那神情如铅云压信服自己。他又见了梁惠王,没应下梁惠王的聘职,因为这官不能当久。解决不了惠施的事情,平息不了张仪的野心,一切都是徒劳。反正自己尽心了,就静观其变吧。他心神不宁,总觉着有大事要发生,决定赶忙回家去。
顶,沉甸甸地告诉他田珞晕倒的消息。庄周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朝着西间内室奔去。
踏入内室,一股闷热与药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田珞躺在床上,脸色紫得如同深秋霜打的茄子,呼吸急促得像是拉风箱,浑身的汗水浸湿了被褥,真如那时他刚从水中捞出一般。
庄周见状,心像被重锤狠狠击中。
田珞平日就气短、唇紫、多汗。庄周每次外出,心就像悬在半空,担忧她的身体。此刻,亲眼见到这般情形,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急忙走到床边,一把抓住田珞的手。那手滚烫得好似刚从火中取出的炭火,烫得他的心都跟着颤栗。他紧紧握住那只手,仿佛只要握得够紧,就能将力量传递给她,将她从病痛的深渊拉回来。他另一只手忙不迭地拿起扇子,拼命地扇着,试图为她驱散那股燥热:“田珞呀!你没事,我给你煮几剂草药,调理调理,再让你练练养生功,就好了。你一定陪我到老啊!”庄周的声音带着颤抖,话语里满是焦急与期盼。
田珞微微睁开眼,见到庄周回来了,干裂的嘴唇微微张了张,手指轻轻抖了抖,嘴角挤出一丝微弱的笑意,那笑意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她费力地动了动嘴角,发出如蚊蚋般微弱的声音:“没事,放心,夫君回来了,我就好了……”
庄周心疼得眼眶发红,赶忙端来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又转身去厨房,点上火熬草药。灶膛里的火呼呼作响,映红了他的脸,也映照着他满心的担忧。
草药熬好,他又盛来面汤。田珞虚弱地说不想吃,庄周却强硬地让她吃,声音带着不容置疑:“一碗饭胜如三剂药。”
田珞在庄周的照料下,病情稍有减轻。庄周便扶着她练习养生功。他的双手稳稳地扶着田珞,眼神专注而温柔,嘴里轻声说着动作要领。让她保身,更要养心。田珞依言而行,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极为吃力,却又极为认真。
练习两日后,田珞的神情有了些许好转。她微微仰头,看着庄周,眼中波光流转,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一丝释然,又带着一丝眷恋:“夫君,我若不练习养生功,怕早就离开你了。我感觉练习养生功,可能延长人的寿命,却不能让我永生啊!”
庄周听了这话,心中一阵刺痛,忍不住吵她:“休得胡说!你不是好好的吗!”语气里满是嗔怪,却又藏着深深的担忧。
田珞低着眉,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花,眼睛湿漉漉的,宛如清晨带露的花瓣。她抿着那樱桃般的小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夫君呢!我从小就……喜欢你,你对我……知冷知热,俾妾知足了。巫医说……我……多生育有危险,我,我想着,若没女儿,我走了,男孩子粗心,伺候不好你与婆婆。奴家给你……生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完成了夫君交给奴家的嘱托……为老人尽了孝,就是现在离开你……也不算坑你了吧……”
庄周只觉得鼻子一阵发酸,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仿佛下一秒就会决堤而出。他强忍着泪,轻声说道:“田珞呀,休得胡说!那时我开一句玩笑,你却当真。你是我的好妻子,你要与我白头偕老……”说着,他拿起扇子,缓缓地给田珞扇着,那风悠悠的,如同他心中的眷恋,轻柔而绵长。
田珞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如同风中的叹息:“小时候……大娥二娥……都喜欢你……真后悔……没让你娶她俩……她俩都比我……身体好……跟你时间长……”
庄周紧紧握住田珞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爱意与决心都通过这双手传递给她:“别胡说,我只爱你!”他看着田珞,目光坚定而深情,如同夜空中永不熄灭的星辰。庄周拿着田珞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泪水成串下流。他守着田珞,守着他们的爱。在这小小的内室里,爱意与担忧交织,病痛与希望纠缠,庄周用他的深情,努力守护着田珞,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
田珞微微点头,满足地笑了,两颗豆大的泪水滑落脸颊。庄周为她轻轻拭去,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呢喃,愿时光永驻,护她余生安康,爱到地老天荒。
晚上,庄周照顾田珞睡下,在睡梦中被一丝细微响动惊扰。那动静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精准地刺醒了他。他猛地睁眼,黑暗里,妻子田珞的异样让他心一揪。他点上灯。昏黄的光颤巍巍亮起,映在田珞脸上。她那樱桃般的口唇,最后的血色正缓缓褪尽,如同被黑夜吞噬的残阳。那血色的消逝,是生命抽离的残酷信号。
庄周的心狠狠一缩,手脚瞬间冰凉。他手忙脚乱地施救。慌乱的动作,急促的呼吸,全是对失去爱妻的恐惧。庄周呼喊三观去叫刘家店女巫医时,声音都带着哭腔,一改平日的沉稳。
女巫医匆匆赶来,只一眼,便缓缓摇头,那一声叹息,在庄周心上吹来一阵冷风,冷得他浑身颤抖。
“你夫人走了,准备后事吧。”短短几个字,宣判了田珞的离去,也撕碎了庄周的世界。
天塌了。真真切切地塌了。母亲日渐年迈,孩子尚在年幼,家中每一个角落都需要田珞的温度。没有她,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悲痛如汹涌潮水,铺天盖地扑来。天地像是被一块巨大黑布蒙住,骤然暗下。视线模糊不清,泪意不受控制地翻涌。心,被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每一下都带出淋漓的痛。身体好似没了重量,灵魂要飘离躯壳。坠入黑洞般的绝望,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泪水夺眶而出,滚烫又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