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之上，一艘飞舟正无声地破开翻涌的云浪。舟身之内，地面铺着一张完整的雪狐皮毛。
楚玉婉斜倚在软榻上，姿态慵懒，长睫半垂。
她的身侧，挽歌素手轻挑，琴音如清泉流淌。另一边，性子活泼的漫舞正用一柄小巧的玉刀，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紫皮玉葡的果皮。
完整的果肉晶莹剔透，不见一丝破损，被她用嘴巴含住，恭敬地送到楚玉婉的唇边。
“大小姐，尝尝这个，可甜了。”楚玉婉微张红唇，将那颗冰凉甜润的果肉含入口中。
汁液在舌尖炸开，清甜的滋味弥漫开来，她惬意地眯起了双眼，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
就在这时，楚玉婉的动作微微一顿，她好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大小姐，怎么了？”心思最是细腻的挽歌第一时间停下了拨弦的指尖，琴音戛然而止。
漫舞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紧张地看了过来。
楚玉婉坐直了身体，那份慵懒闲适的气息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
她的神识如一张无形的巨网，以飞舟为中心，刹那间铺展开来，向下方的山川大地笼罩而去。
一个规模不大的宗门，山门被某种巨力暴力轰开，化作碎石。殿宇楼阁坍塌倾颓，到处都是烈火焚烧与灵法轰击过的焦黑痕迹。
一群身着统一制式黑袍的修士，正将最后一些幸存的弟子捆绑起来，手法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楚玉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片地域，属于紫云宗的管辖范围。
在紫云宗疆域内的这些小宗门，每年都会向紫云宗上缴为数不少的供奉，以换取宗门的庇护。
修士之间有摩擦，门派之间有争斗，甚至失手杀死对方的弟子，都算常事。
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此灭绝宗门之事，那实属罕见，因为这无疑是在公然挑衅紫云宗的威严。
更让楚玉婉在意的，是那些黑袍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阴冷，诡谲。
其中还混杂着一股血肉混合发酵的古怪味道。这股味道，让她想起了之前在紫云城的地下黑市里闻到过。
那伙秘密贩卖“大药”的家伙，身上就是这种味道，如出一辙。
“挽歌，漫舞。”她的声音清冷，不带情绪，“你们留在飞舟上，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经从软榻上消失，没有引起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
……
焦糊的气味混合着浓郁的血腥味，在死寂的山脉中弥漫。
楚玉婉踏着尚未消散的缕缕漆黑电光，一步步走到柳星谣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瘫坐在地，满脸泪痕的少女。
柳星谣的眼神依旧空洞，被绝望与死寂填满，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像秋风中最后一片凋零的落叶。
有那么一刹，她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那个同样弱小，同样无助，只能眼睁睁看着至亲在自己面前被屠戮，自己却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的自己。
心中某个角落，似乎被刺痛了一下。
楚玉婉伸出了手，她的手指纤长白皙，指节分明，每一寸肌肤都宛如上好的羊脂美玉雕琢而成，与周围尸骸遍地、焦土一片的环境格格不入。
柳星谣的身体猛地一颤，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向后缩去。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
那只手只是在空中轻巧地一挥。
一道纤细的电光从她指尖弹出，束缚在柳星谣身上的法绳便应声断裂，紧接着，一枚通体青翠，散发着清雅药香的丹药，被递到了她的唇边。
“吃了它。”
柳星谣怔怔地看着她，那张美到不似真人的脸庞，那双淡漠疏离的桃花眼，让她的思维依旧处于停滞状态。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楚玉婉的直接出手，两根手指精准地捏住了柳星谣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将丹药送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
一股温润醇厚的暖流，瞬间从喉间涌入，并迅速流遍四肢百骸。被封印的灵力重新在干涸的经脉中欢快地奔腾起来。
柳星谣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冲向那些倒在地上的同门。
“师姐！”
“师兄！”
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一个个地检查他们的鼻息。
当发现他们都只是灵力耗尽，身上并无致命伤时，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断了。
柳星谣转过身，走向那道白色的身影。
噗通！她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上。
“呜……”
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她的喉咙深处溢出。很快，呜咽声挣脱了束缚，变成了嚎啕大哭。
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
楚玉婉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在自己脚边彻底崩溃，哭到浑身抽搐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