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的雾气总是带着化不开的沉郁,缭绕在忘川河畔的石阶上。
王昭君提着裙摆,快步追上前方那道玄色身影,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前辈,您当真不能告诉我别的了吗?”
司马懿停下脚步,宽大的袖摆被穿堂而过的阴风吹得微扬。他转过身,声音平淡无波:“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王昭君还想再问,他却已转身离去,玄色衣袂没入浓重的雾气里,只留下那句轻飘飘却不容置喙的话,在空荡的回廊里荡了荡。
第二日天未亮,九幽台突然传来一阵清越的嗡鸣。王昭君循声而去,通体青色的莲花正缓缓舒展花瓣,每一片瓣上都流转着淡淡的金光,池中萦绕的清气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吸入一口便觉灵台清明。
“不愧是世间最纯净之物……”她喃喃道,伸手轻轻摘下那朵莲花。
正思忖间,远处传来司马懿的声音:“随我来。”
他带着她来到污染最重的修罗场。
这里瘴气弥漫,黑紫色的雾气翻滚着,连忘川的水流到此处都变得浑浊。
王昭君刚靠近,便觉胸口发闷,连忙将混沌青莲举在身前。
青莲一遇瘴气便自行旋转起来,周身清气如旋涡般卷动,那些难缠的瘴气竟被它源源不断地吸了进去。
司马懿负手站在一旁,望着青莲的目光里难得有了丝波动:“这瘴气困扰冥界几千年,终于要恢复如初了。”
王昭君点头,与他一同抬手结印。
两道灵力注入青莲,青透的花瓣骤然张大,清气如潮水般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黑紫色瘴气如同冰雪消融,露出底下干涸的土地。
施法结束时,青莲已悬浮在半空,依旧慢悠悠地吸收着残余瘴气。
王昭君望着身旁的司马懿,见他脸色比往常更苍白几分,忍不住问:“前辈,您的身体……能离开冥界吗?”
司马懿却像是没听见她的担忧,忽然沉声道:“影。”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身影从他脚下的阴影里浮现,身形与他一般无二,只是面容模糊,仿佛纯粹由暗影构成。
司马懿抬手,竟轻轻摸了摸那黑影的头,动作里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熟稔:“影,你已修出自己的意识,可还愿意与我融合?”
黑影将手按在胸前,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透着绝对的恭敬:“我本就是主人的影子,自然属于主人。”
话音未落,黑影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司马懿体内。
王昭君惊得睁大了眼,只见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染上血色,周身萦绕的阴寒之气散去不少,竟与常人无异。
原来冥界那位高权重的影长老,竟是他的一道影子分身!
司马懿活动了一下手腕,看向目瞪口呆的王昭君,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了勾:“现在,该去做些正事了。”
魔域边缘,血色结界如同一道凝固的伤疤,横亘在天地之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魔气。
李白负手立于暗处,白衣被魔气绕得几乎不可见。他身侧,赵云银甲敛去寒光,周身气息沉凝如渊。
周瑜绘着丁香的折扇轻摇,指尖萦绕着火焰色的灵力,正细细探查结界的薄弱之处。
“找到了。”周瑜低语一声,折扇陡收,灵力骤然爆发。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血色结界,如同被无形利刃划过,悄然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连一丝魔气波动都未曾外泄。
李白率先迈步,身影没入缝隙。
赵云与周瑜紧随其后,三人气息皆敛至极致,如三道幽魂,悄无声息地踏入了这片土地。
脚下是魔域特有的黑岩,空气中弥漫着与千年前别无二致,混杂着血腥与腐朽的气息。
李白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魔宫轮廓,心中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是恨,是憾,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熟稔。
千年光阴,足以改变太多事,却似乎没能彻底抹去这片土地在他灵魂深处留下的印记。
“主上。”
赵云低声道:“属下已按计划传讯。”
方才踏入魔域的瞬间,他便将一道极灵力注入玉简,遥遥传向魔宫深处。
李白颔首,目光深邃:“按原计划行事,先探明虚妄海入口的动向。”
魔宫,一处雅致的偏殿内。
貂蝉正临窗而立,望着窗外永不西沉的血色魔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一枚不起眼的玉简。
这是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也是她蛰伏百年的凭证。
忽然,玉简微微发烫,一道微弱却熟悉的灵力波动传来。
貂蝉瞳孔骤缩,猛地握紧玉简。
是赵云的气息!
主上来了!
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百年隐忍,只为今日。
她是仙族,当年族中被魔族迫害,主上于危难中救她性命,这份恩情她时刻铭记。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她都要助他进入虚妄海。
赵云也来了吗?
这个念头一出,貂蝉的心便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曾是那般倾慕那个银枪白马的身影。
可如今,百年光阴,她与天魔朝夕相伴。他虽为魔族至尊,待她却从未有过半分苛责,甚至会为她寻来人间早已绝迹的繁花,会在她梦魇时默默守在一旁。
他的温柔,是浸在魔气里的毒药,让她渐渐生出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但吕布是魔族,与他之间隔着的是血海深仇,是永世无法跨越的鸿沟。
赵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那份曾经纯粹的爱慕,如今掺杂了太多无奈与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早已不再纯粹。
“啪嗒。”
一滴泪落在窗台上,碎裂开来。貂蝉这才惊觉,自己竟已泪流满面。
“夫人,您怎么哭了?”侍女端着茶盏进来,见她落泪,吓得连忙放下东西上前。
貂蝉慌忙拭去泪痕,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哽咽:“没什么,只是许久未归家,忽然有些黯然罢了。”
侍女这才松了口气,笑嘻嘻地劝道:“夫人莫要伤心,天魔大人那般宠爱您,只要您开口,他定然会允您回去探亲的。”
貂蝉望着窗外那片压抑的血色天空,轻轻摇了摇头,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决绝:“不了,我哪也不去。”
这里是她的囚笼,亦是她的战场。恩怨情仇,皆在此处了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