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孤寂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慌。想上前，脚步却像被钉住，安慰的话在舌尖打了好几个转，终究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忽然想起他望着漫天星辰说的话：“我这条命，本就是为族人而活的。”
可如今，族人叛了他。
王昭君深吸一口气，终于走到他身边，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今以后，你可以为自己而活了。不再受人驱使，也不必再为别人而活。”
她见他肩头微颤，又补充道：“你是个良善的人，重情重义，所以才会这般难受。”
说完又挠了挠头，总觉得这话太轻，根本抚不平他眼底的疮痍，但她实在不擅长安慰人。
韩信缓缓抬头，泛红的眼眶里盛着翻涌的委屈与茫然，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恰在此时，街角馄饨铺的老板掀开帘子，扬声喊道：“姑娘，客官，馄饨好了！”
热腾腾的白雾裹着香气飘过来，王昭君眼睛一亮：“先去吃点东西。”
她端过两碗馄饨，特意多舀了几个饱满的到韩信碗里，用勺子推到他面前，小声说：“多吃几个，就不伤心了。”
青瓷碗里的馄饨浮浮沉沉，热气模糊了视线。
韩信舀起一个，滚烫的汤汁滑入喉咙，暖意竟顺着食道一路蔓延到心底，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满了。
他静静看着对面的王昭君，她正低头小口吹着馄饨，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漂亮的眉眼在昏黄灯火下显得格外温柔。
他觉得这碗馄饨是这荒漠里最珍贵的东西。
就在这时，狂风骤起！黄沙被卷成柱状，天空瞬间暗如墨色，尖锐的嘶鸣刺破空气。
是血族余孽！
镇上的店铺霎时间关得严严实实，妖风猛地扫过桌案，韩信碗里的馄饨连汤带碗被掀翻在地，碎裂声刺耳。
“小心！”韩信瞬间起身，长枪握在手中，淡淡的黑色灵力在枪尖流转。
韩信的灵力染了魔气，血族来自魔族禁域，法术与魔气同根同源，他的攻击竟被轻易化解！
血族首领狞笑一声，利爪直扑王昭君而去。
韩信瞳孔骤缩，情急之下再无掩饰，体内一股纯净的白色灵力骤然爆发！
长枪挥舞间，龙吟震彻天地，一条白龙虚影盘旋而起，瞬间将血族余孽尽数绞杀！
王昭君握着玉箫的手猛地一顿，眼眸骤然紧缩，震惊地看着他：“龙吟枪诀……你恢复记忆了？”
韩信收枪而立，白色灵力迅速隐去，他垂下眼眸，不敢看她，声音沙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会使这一套枪法？”王昭君追问，步步紧逼。
“练枪的人多少都学过这一套枪法，不算什么秘籍。”他试图解释，语气却有些慌乱。
王昭君却摇了摇头，眼神锐利：“这招是你后来悟出来的，从未载入枪籍。”
她忽然想起，自从把他从教廷带出来后，他看她的眼神就总是复杂，带着她当时读不懂的愧疚。
护心鳞！她护心鳞修复了他的灵台，而那护心鳞，本就是他身体缺失的一部分。
记忆，想必也随之回来了。
心头猛地一沉，王昭君忽然觉得他们之间隔了一道无形的坎，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坦然。
她转身就走，手腕却被他一把抓住。
“放开。”她挣扎一番，语气冷淡。
韩信的眼眶又红了，声音带着哀求：“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是怕……怕你知道了就不愿再理我。”
王昭君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君儿，你还在恨我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昭君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我早就不恨你了。”
“你伤害了我是没错，却也因我死了一次，我没有理由恨你。”
韩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像燃着了星火：“那……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弥补？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
“韩信，你别得寸进尺。”王昭君的眼神冷了下来，“我只是不恨你了，仅此而已。”
“君儿！”韩信忽然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对不起，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冷淡？”
“放开！”
王昭君挣扎，可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气得提高了声音：“韩信你给我放开！”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劲风袭来，韩信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李白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将王昭君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看着韩信，周身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韩信看着王昭君下意识躲到李白身侧，手指猛地收紧，低声咒骂：“还是跟那小白痴一样讨厌！”
“你说谁白痴？”李白身上的寒气更重，语气冷得像淬了冰。
王昭君连忙拉住李白的手腕，轻轻摇头示意他别冲动。
李白却依旧冷冷扫过韩信，一字一句道：“从你伤害她的那一刻起，你就输了。”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韩信心口。他确实伤害了她，那些伤害无论如何也抹不去。
李白不再看他，拉着王昭君转身离去。
一路无话，他周身的低气压几乎让周遭的风沙都凝滞了。
王昭君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问：“生气了？”
李白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啊。”
他抬手甩了甩胸前的长发，冷哼一声：“笑话，我怎么可能因为他生气？他配吗？”
王昭君忽然踮起脚尖，轻轻抱住了他：“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
李白低头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眸，那点怒意瞬间烟消云散，却还是忍不住抿嘴：“他再敢抱你一下，我就打废他。”
“没想到风尊大人生起气来这般可爱。”王昭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镇子边缘的断墙上还残留着激战的痕迹，暗红的血渍在风沙中半干，却已再无一丝血族的阴戾之气。
这场持续了几个月的纠缠终是落幕。
紫霞转头看向不远处倚着廊柱的男子，他一身玄衣沾了沙尘，侧脸线条冷硬。
他恢复了龙族的记忆，那双眼眸曾含着少年独有的清朗，如今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静。
“此地事了。”
紫霞走过去，声音清越如铃：“西荒妖族那边还等着我去支援，血族余孽在那边闹得正凶。”
韩信“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
紫霞望着他，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你既已记起前尘，龙族那边……”
“义兄这些年为你伤怀身体大不如前，要不要回去看看？”
韩信闻言，手指猛的收紧成拳，却还是缓缓摇了头，“不必了。”
“从落入凡尘，被抹去记忆的那一刻起，龙族少君就已经死了。”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淡漠的眼眸。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如今活着的，只是人族韩信。”
紫霞了然，不再多劝。当回龙族少君不能这般自在，她明白他不愿回头的缘由。
王昭君刚为镇民们处理完伤势，裙摆上还沾着药草的清香。她跑过去抱住紫霞，不舍道：“此行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西荒那边耽搁不得。”
紫霞拍了拍她的肩膀，玩味一笑：“等你成婚，我就算是十万火急也得去。”
王昭君不动声色的看了李白一眼，低声道：“你就别担心这个了，我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