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容朝夹起饺子轻咬一口,滚烫的汤汁在舌尖绽开。
虾仁的鲜甜混着韭菜的清香,竟与记忆里的味道分毫不差。
她抬眼望向沈听颂,对方正用帕子替夜云竹擦去嘴角的汤汁,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颔首,眼角眉梢皆是温柔。
酒过三巡,饺子见底。
夜令鸢歪在软垫上,拍着圆滚滚的肚子嘟囔:“若天天都能这么快活……”
她的话被窗外突然炸响的爆竹声打断,众人涌到殿前,只见漆黑天幕上绽开朵朵绚丽烟花,红的似火,绿的如萤,将宫墙染成流动的画卷。
“新年快乐!”
不知是谁先开的口,后面接连一串的祝福。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祝福声此起彼伏,楚容朝望着众人眼底的笑意,突然想起前世此时,她已经不在了。
而如今,凤鸾殿内灯火辉煌,满室皆是温暖。
烟花在夜空中接连绽放,照亮众人喜悦的面容。
楚容朝望着那绚丽的色彩,心中忽生一股冲动,想要寻一处更高的地方,将这盛世烟火尽收眼底。
她转身,朝着鼓楼的方向走去。
夜色深沉,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楚容朝沿着台阶向上,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当她登上鼓楼,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时,寒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她眼中的炽热。
远处的烟花依旧在绽放,将整个京城映照得如同白昼,百姓们的欢呼声、笑语声,顺着风传入耳中。
“小宝,小心着凉。”诡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拿着披风,快步上前,轻轻为楚容朝披上,动作轻柔而熟练。
披风上带着他的体温,瞬间驱散了些许寒意。
楚容朝望着远方的烟花,开口问道:“诡越,若是以前过得不快乐,你会记得吗?”她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千斤重,在夜空中回荡。
诡越微微一怔,随即走到她身旁,与她一同望向那片绚烂。“不会,”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我只珍惜当下。过去的已然过去,无论快乐与否,都无法改变。而当下,能陪在最爱的人身边,看着这盛世繁华,看着她的笑颜,我很快乐。”
楚容朝转头看向他,月光洒在诡越的脸上,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
“谢谢你,诡越。”楚容朝轻声说道,“前世也好,今生也罢,都谢谢你。”
诡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却又很快隐去。
“谢什么。”他顿了顿,又道,“如今的天下在我们小宝的治理下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我能见证这一切,参与这一切,已然是莫大的幸运。”
烟花依旧在夜空中绽放,如流星坠落,似繁花盛开。
楚容朝与诡越并肩而立,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唯有寒风呼啸而过。
许久,楚容朝打破寂静:“你说,这烟花能照亮每一个角落吗?”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期许,仿佛在问诡越,又像是在问自己。
诡越思索片刻,答道:“烟花虽美,却也有照不到的地方。但陛下的光芒,却能温暖天下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子民。”
楚容朝笑了,那笑容比烟花还要璀璨。“但愿如此。我只希望,这盛世能长久,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在这盛世中寻得属于自己的幸福。”
此时,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五更天。
夜渐深,寒意更浓,但楚容朝和诡越却丝毫不觉。
他们依旧站在鼓楼之上,望着那渐渐稀疏的烟花,望着京城中点点灯火。
夜雾不知何时漫上鼓楼,将最后几簇烟花晕染成朦胧的光斑。
楚容朝与诡越身后忽然响起衣袂摩擦声,回头时只见宿羡之倚着朱漆廊柱,银冠歪斜却仍笑得肆意:“陛下倒是好兴致,把我们这群醉鬼扔在殿里,自己跑来独占美景?”
他话音未落,凌苍川摇摇晃晃撞开人群,酒壶在腰间叮当作响:“还有我!就算醉死,我也要来看烟花!”
穆骁南慌忙扶住他,却被拽得一个趔趄,两人差点滚作一团。
凌苍酌快步上前拎住凌苍川后领,玄色衣袍下隐约可见腰间重新系紧的褪色红绳。
夜令鸢揉着惺忪睡眼,发间珠翠散了大半,却仍牢牢攥着孟和铮的衣袖:“姐姐,我们错过最漂亮的烟花了吗?”
她仰头望向天际,最后一抹绯色正从云层中淡去,不禁扁了扁嘴。
孟和铮悄悄从袖中掏出块桂花糕塞进她手里,换来了他家小姑娘瞬间绽放的笑靥。
云鹤抱着食盒出现在台阶转角,食盒里的菜随着步伐轻轻碰撞,发出细碎声响。
他身后跟着谢清砚,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饺子——显然是被赫连暝拽来的。
涧寂默不作声地站在众人阴影里,掌心始终虚虚护着楚容朝的方向,墨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楚容朝望着眼前七零八落的众人,眼眶突然发烫。
前世此刻,他们或已化作孤魂,或在血泊中挣扎;而今生,却能这般肆意地聚在鼓楼之上,连呼吸都带着醉意与烟火气。
“都来了。”她的声音被风揉碎,却让所有人下意识安静下来。
宿羡之挑眉,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她登基那日亲赐的;凌苍川耳尖泛红,悄悄将手背到身后;涧寂向前半步,将她暴露在风口的半侧身体完全挡住。
凌苍川将穆骁南挤开,凑近楚容朝:“朝朝,新年快乐!”
“凌苍川,你个狗东西,居然敢挤我。”说着,穆骁南上前将凌苍川拎起来扔到后面。
凌苍叶见状,直接和穆瑰染扭作一团。
“你弟弟竟然欺负我弟弟。”
“明明是你弟弟欺负我弟弟。”
看着眼前的闹剧,诡越罕见的弯了弯唇。
原本觉得这些人吵闹的很,只会影响他和朝朝的二人世界。
现在看来,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至少让这日子过得没那么寡淡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