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惠安的同行半夜打来电话,背景音里是呼啸的海风。
“任姐,望夫塔又出事了!”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渔民说……说夜里听见塔下有小女孩在哭,还看见……”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啪嗒”一声,像是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拍在了窗户上。
“看见什么?”我攥紧桃木符。
“一个穿红衣服的影子……”同行的呼吸变得急促,“但不是糖糖,那影子看着更小,更……更旧。”
旧?
“考古队又在塔下挖了。”他压低声音,“挖出一副小孩的骸骨,最多七八岁,脖子上的铜锁……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我浑身的血瞬间凉透。
这才是真正的源头。
三十年前那个失踪的小女孩,她的怨气从未消散,一直在塔下徘徊,吸引着李伟这样的恶魔前来献祭。
“得超度她。”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否则怨气不散,还会有人死。”
当晚,我点燃三炷黑香,请蟒天花上身。
香刚燃起,屋内的温度骤降,供奉的黄大仙牌位“咔嚓”裂成两半。蟒天花的身影在烟雾中浮现,可她的阴阳镜——
镜面碎了一大半。
“你受伤了?”我惊骇地看着她手臂上渗出的银色血珠。
蟒天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海葬婆醒了。”
她抬手,残破的阴阳镜映出一片血色海域——望夫塔下,无数苍白的小手从海底伸出,每只手腕上都系着一条锈蚀的铜锁链。
“百年前,海葬婆是个被献祭的童女。”蟒天花的鳞片泛起幽光,“她死后怨气化形,专抓枉死的童魂做‘锁魂奴’,糖糖……只是最新一个。”
镜中的画面突然扭曲,浮现出糖糖的脸——她穿着血嫁衣,站在海底,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童尸,全都睁着空洞的眼睛。
“任阿姨……”糖糖的嘴角撕裂到耳根,“你来陪我们玩呀……”
蟒天花猛地合上镜子,可已经晚了——
我的手腕上,凭空出现了一道锈红色的锁链印记。
惠安的道长们做了场隆重的超度法事。
法坛刚搭好,海面就掀起巨浪。烧纸钱时,旋风卷着火苗在空中扭成一个人形——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她绕着望夫塔转了三圈,最后扑向主祭的道长。
老道长桃木剑“啪”地折断,法袍瞬间被血浸透。
“不够!”他吐血大吼,“得找到她的尸骨,把铜锁——”
话没说完,老道长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珠凸出,舌头肿得像条紫茄子。弟子们惊恐地看见——
他脖子上慢慢浮现出一圈铜锁的勒痕。
法事被迫中止。
当夜,参与法事的七个道士,全部吊死在自家房梁上,脖子上缠着湿漉漉的海带。
我浑身冷汗地醒来,发现自己在香案前昏了过去。
蟒天花的身影比之前淡了许多,她手中的阴阳镜已经碎得只剩个框架。
“为什么镜子里会出现糖糖?”我声音嘶哑。
蟒天花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因为三十年前……我见过她。”
在我震惊的目光中,她缓缓道出真相——
三十年前,蟒天花还是个刚修成灵的小蛇仙。她路过望夫塔时,感应到滔天怨气,却因道行太浅没能救下那个女孩。
“那孩子叫阿娣,被亲爹卖给渔霸配阴婚。”蟒天花的声音罕见地颤抖,“她死前诅咒所有参与的人……包括见死不救的我。”
阴阳镜的裂痕,就是阿娣的诅咒。
而现在,糖糖成了新的“锁魂奴”,她的怨气与阿娣融为一体。
“任珊。”蟒天花突然抓住我的手,鳞片冰凉刺骨,“海葬婆给你打了印记,你逃不掉了。”
仿佛印证她的话,我手腕上的锁链印记突然渗出黑血,剧痛中,耳边响起无数孩童的嬉笑:
“来玩呀……来海底陪我们呀……”
深夜的直播间,我独自面对镜头。
弹幕里有人问:“任姐,案子不是结束了吗?”
我苦笑着摇头,举起手腕——那道锁链印记已经蔓延到肘部。
“朋友们,今晚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直播。”
话音刚落,直播间的背景墙突然渗出海水,锦旗上的金字融化出血浆,“救我女儿”四个字扭曲成“陪我女儿”。
糖糖的身影在屏幕里缓缓浮现。
她身后,是三十年前溺死的阿娣,再后面……是无数个穿着红嫁衣的童尸。
海葬婆沙哑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
“时辰到了……”
我的手机自动播放起一段视频——唐凯峰家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本该“康复”的糖糖半夜爬起,机械地走到镜子前,用剪刀一点点剪开自己的嘴角。
鲜血喷溅中,她对着镜头嫣然一笑:
“爸爸,我回来啦。”
半年后,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我的手机突然亮起。
是唐凯峰发来的消息:
“任师傅,糖糖不对劲。”
短短六个字,却让我指尖发冷。
我立刻拨通电话,那头传来唐凯峰急促的喘息声,背景里隐约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像是……海水从天花板滴落。
“糖糖怎么了?”我握紧桃木符。
“她、她总说梦见海边……”唐凯峰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掐着喉咙,断断续续,“有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跟她玩,让她去……去海里找东西。”
我心头猛地一沉。
那副骸骨的怨气,根本没散!
“糖糖说找什么?”
“一把钥匙……”唐凯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像是呛了水,“说能打开海底的门……”
海底的门?
我想起望夫塔的传说——塔下有个海底溶洞,是百年前那个淹死的新娘的坟墓,也是……海葬婆的老巢。
“唐大哥,立刻带糖糖去庙里求护身符!”我厉声道,“如果还不行,马上带她来我这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唐凯峰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好,等农忙完就去。”
可他的语调……根本不是活人的声音。
三天后,唐凯峰又发来消息。
这次是一段视频——
深夜的村西河边,糖糖穿着白色睡裙,赤着脚往河里走。她的动作僵硬,像是被什么东西提着线操控,嘴里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