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姑娘化解恩怨,” 宋畅对我拱手,“当年我诈死锁魂,其实是想困住杨士勇,让他永世守着活祭的兵魂忏悔。”
杨士勇突然跪下,对着井里磕头:“我错了…… 错在急功近利,错在草菅人命……” 他的话音刚落,骨塔发出嗡鸣,所有白骨都亮起金光,井里的泉水化作白雾,将三千兵魂托起,飘向东方的天际。
王伯抱着镇井石,上面的《往生咒》发出金光,与骨塔的光融合,形成一道光柱。我这才明白,唐玄宗当年设的镇魂阵,其实是宋畅留下的后手,用骨塔和铁面甲双重封印,直到今天才真正解开。
晨光中的骨庙焕然一新,断壁残垣处长出青翠的野草,枯井变成了活泉,泉水甘甜清冽。村里人用泉水煮 “将军肉”,发现豆腐不再有血腥味,反而带着淡淡的稻香。
谭大林的尸斑完全消失,只是手腕上留下一个淡红色的印记,像极了井沿的刀痕。他主动留在辽东村,帮王伯守着骨庙,每天用泉水磨豆腐,招待路过的香客。
我离开那天,月光明亮,路过骨庙时看见井边坐着两个模糊的人影,一个穿明甲,一个穿铁甲,正对着泉水喝酒。走近时,他们化作点点星光,唯有井里的泉水倒映着两轮明月,像是在诉说两千年的恩怨终于了结。
王伯送我到村口,塞给我一块磨得光滑的骨头,上面刻着 “平” 字。“这是从井里捞的,” 他说,“宋将军托梦说,以后辽东村再也不会有战争了。”
我握着骨头,回头看见骨庙的方向升起袅袅炊烟,那是谭大林在做 “将军肉”,豆腐的香气混着泉水的甘甜,飘向远方的山峦。而我知道,有些诅咒并非来自亡魂,而是来自人心的执念,唯有放下仇恨,才能真正安息。
月色漫过辽东村的骨庙残垣时,井边的泉水正映着两轮模糊的月影。那是杨士勇与宋畅的魂魄消散前最后一次对坐,铁甲与明甲的锈迹在泉水中化开,像两团洇开的墨迹。我摸着口袋里王伯给的 “平” 字骨牌,指腹蹭过骨面的裂纹 —— 那道缝里曾锁着三千个日夜的厮杀声,如今只漏出几缕烤豆腐的香气,混着泉水的甘甜,飘向远山。
两千年前的活祭血咒,终究在一灶豆腐的烟火气里碎成齑粉。当谭大林用泉水磨出第一块 “将军肉” 时,井壁上的刀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往生咒》的刻痕。原来比镇魂骨塔更强大的,从来不是玄门法术,而是人心肯放下仇恨的那道缝隙。就像这口枯井终于涌出活泉,不是因为镇井石的符文,而是因为杨士勇在消散前那句 “我错了”—— 当铁面甲下的白骨肯低头,当断手骨刃肯化作春泥,连亘古的怨气都能凝成豆腐上的一抹豆渣红。
如今辽东村的孩子再路过骨庙,会偷抓一把灶台边的烤豆腐,再也不怕井里的哭嚎。他们不知道石板下埋着多少断戟,只知道泉水泡开的黄豆能磨出最香的豆腐。而我总在想,历史这口深井里,或许还沉着无数个杨士勇与宋畅,他们的盔甲仍在某个雨夜碰撞出金戈声,但只要有人肯把 “诅咒肉” 做成 “将军肉”,肯在井边支起灶台煮一锅人间烟火,再深的血河,终会变成滋养土地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