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温宴伶”枯坐在两抔黄土前,父母恩爱的假象让他彻头彻尾的沦为笑话,他整个人都是个笑话,整个人都是悲剧。
他从未得到过别人哪怕一丝一毫的爱意。
没有人爱他,没有人喜欢他。
他就连诞生到这个世界,都是一场骗局。
一场不被期待不被爱,被裹挟被强迫诞生的骗局。
他枯坐的第三晚,剑宗的人赶到了。
秦笙笙赫然在其中。
她说:“逆徒!你自甘堕落坠入魔道,滥杀无辜残害同门!本尊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温宴伶不想跟她打,哪怕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师尊,他也不想跟她打。
不要!
不要!
温宴伶撕心裂肺,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将她神魂轰灭。
她眼中的光芒熄灭,仰面栽倒在地。
鲜红的血从她身后溢出。
不要!不要!不要!
温宴伶嘶吼着跪起身,四周魔气喷涌。
他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近乎惶恐的想将四周的魔气收回来。
“不,不要……”他泪流不止,“不要,不要入魔。”
“我不要入魔。”
耳边陡然落下一声熟悉至极,掺杂着冰砾的嗤笑,“你为什么不入魔。”
温宴伶如坠冰窟,他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这是梦里那个“他”的声音。
“你凭什么不入魔?”
“我都入魔了你为什么不入?”
嗓音带着粘稠的恶意。
周围的魔气顿时翻了一倍不止,滔天的魔气引来无数人侧目。
岑尔容提剑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嗓音似哭非哭,不可置信道:“小……小师弟?”
身体里魔气翻涌,四肢百骸溢满了无数力量,叫嚣着想发泄,想破坏。
温宴伶明白入魔已成定局,从他当初想从梦里渴求修行功法时,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暗中标好了价格。
“师姐……”温宴伶只轻唤了一声,紧接着魔气裹挟着他迅速遁向主殿。
他毫不犹豫的一把将秦笙笙抱起,往剑宗外遁去。
跑!
要跑!
快点跑!
只有自己能救师尊,只有自己能解开师尊的毒,要跑!
如果自己被抓住,被杀死,那师尊怎么办?
“小师弟!你做什么!”岑尔容持剑拦在温宴伶面前。
“你把师尊放下!”
小师弟怎么突然入魔了?
发生了什么?
他要将师尊带到什么地方去?
温宴伶咬牙将她一把拂开,“师姐!相信我!”
“我能救师尊,我不会害师尊!”
入魔后的温宴伶显然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岑尔容竟然被他定在原地。
温宴伶将秦笙笙抱出来,迎面撞见五长老跟四长老。
五长老厉声呵斥:“温宴伶!你要做什么?还不快把你师尊放下?”
“速速收手,如有难处!本尊会替你陈情!”
四长老并未多言,只是将本命神剑握进手中。
如非必要,温宴伶不想跟梦里一样和剑宗结仇。
无论梦里如何,现实里,剑宗上上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欺负他。
但此时自己已入魔,他知晓剑宗对魔族的厌恶程度,自然不会真的束手就擒。
他依着梦中的身法,一边朝天际遁逃一边喊道:“五长老!弟子找到救师尊的办法,请您相信弟子!”
四长老剑气如寒霜,“入了魔的人说话焉能相信?即刻放下九师妹!否则别怪本尊对你不客气!”
温宴伶咬着牙承了一剑,剑气贯穿他的腹部,蓝色的血液将秦笙笙纯白无瑕的衣裙浸染出一朵血花。
他将秦笙笙紧紧护在怀里。
趁着其他几位长老没有赶过来,拼命逃出了剑宗。
一出剑宗他便开始用隐匿术遁逃,断断续续逃了近乎三个时辰,他才寻了一处山峰,开了个洞府出来。
从储物戒中取出床,小心翼翼的将师尊放上去,堵上洞口,防御阵法运转。
他一口鲜血吐出,跪倒在床前,晕过去时,只来得及服下丹药。
“你为什么不入魔?”熟悉至极的声音在脑海中经久不息的质问。
“你凭什么不入魔?”
“我们生来就是要入魔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嫉恨与不解,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是一个人。
你过得日子这般舒心,他却切实的承受了一切的痛苦。
“我为什么要入魔?”温宴伶反问。
随后自嘲,“如你所愿,我已经入魔了,你还想做什么?”
如果他胆敢对师尊做什么,温宴伶保证会杀了他。
哪怕他是他自己。
哪怕他死了自己也会死。
他会拼尽一切杀了他。
等温宴伶在冰冷的石洞里幽幽转醒,秦笙笙依旧安静的躺在床上。
身体里魔气经久不息的翻腾喷涌,四肢百骸除了毒素带来的痛苦外,还充斥着魔气带来的鼓胀感。
想破坏,想发泄,想将一切都宣泄出来。
伤口已经复原,他挣扎着爬起,割开秦笙笙跟他的手,伤口相触的瞬间,毒素袭来。
“唔——”温宴伶痛得死死咬住嘴唇,蓝色的血液顺着唇角溢下,染过白皙昳丽的面容,带着一股妖异感。
“师尊……师尊……”温宴伶低低念叨着,他抓住秦笙笙的手,将脸贴了上去,似要寻求那一丝半点的安慰,“师尊……好疼啊……师尊……”
“你也这么疼吗师尊?”
“很快就好了……”魔气跟毒素拼撞在一起,似要将他的身体当成战场般厮杀。
温宴伶血管寸寸爆裂,又在魔气的滋补下寸寸复原。
“很快就好了,”温宴伶将脸埋进她白皙柔软的掌心,“很快毒就能解开了师尊,弟子会救醒你的,很快就不痛了。”
他心中的委屈宣泄而出,嗓音压抑而痛苦。
疼,哪里都疼,心也疼。
为什么,为什么。
所以娘当初给他羊皮卷让他独自去昔山时,没有想过他的处境吗?
是希望自己死在路上,还是希望自己成功抵达昔山?
如果自己没有遇见现在这个师尊,那自己就会像梦中一样被人随意欺凌任意欺辱,最终入魔吗?
这是娘希望的吗?
迷茫不解跟委屈,顺着这股疼意尽数宣泄出来。
蓝色的血液在地面汇聚成一个又一个的小血洼。
他再次被痛晕过去,保持着趴在床上抓着秦笙笙手的姿势。
师尊……师尊……
弟子只有你了……别抛下我……
不要抛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