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命!”洪亮的声音从黑袍人脸上的面罩后轰然炸响,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穆岸瞳孔剧烈收缩,周身灵力不受控制地翻涌:“我用了足够强的力量控制了你的意识,让你屈服于我,成为一个完全听命于我的傀儡。你是怎么摆脱我的控制的?”他的质问中满是惊讶。
“呵呵!我会屈服于你,笑话!”一阵充满嘲讽的大笑穿透面罩传来,笑声未落,洪亮而坚定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能让我屈服的力量,除非我自愿。我只是将计就计,等待一个时机。”黑袍下的身影微微前倾,周身隐隐泛起反抗的气息。
“哈哈!有意思!”穆岸仰头大笑,声音中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是我小看了你,姬广。不过,这就是你等待的时机吗?台下的那几个蝼蚁?”他目光扫过竖爷等人,眼中尽是轻蔑,“你不会以为你这样抱住我,再加上台下那几个微不足道的蝼蚁就能打败我吧?这个世界现在属于我了,我需要有人来帮我治理这个世界。你,还有台下那几个,你们这几个蝼蚁,现在跪下求饶,臣服于我,我不仅会饶你们一命,还会让你们成为这个世界的统治者。”
姬广面罩下传来一声冷哼,声音如冰锥般刺骨:“这个世界过去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永远不会是你的!它是生活在这里的所有人类的世界、所有走兽的世界、所有飞鸟的世界、所有爬虫的世界、甚至所有蝼蚁的世界!蝼蚁又怎么样,蝼蚁虽然爬行,但从不下跪!我现在就让你见识下蝼蚁的力量,让你滚回你该回的世界!”
话音刚落,裹罩着姬广全身的黑袍骤然泛起诡异的暗红色光芒,如同被点燃的火焰。暗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先是从胳膊处开始浸染,如同血色藤蔓疯狂生长,接着爬上颈脖,最后将整个黑袍完全吞噬。与此同时,穆岸的身上腾起滚滚黑烟,那黑烟带着刺鼻的焦糊味,仿佛有看不见的烈火正在灼烧他的皮肉。
穆岸的脸上瞬间扭曲,恐惧与痛苦交织。他嘶吼着,双手疯狂掰扯姬广的胳膊,用力甩动身体,试图摆脱这个如附骨之疽般的敌人。然而,姬广的身体却像与他融为一体,无论穆岸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分毫。姬广周身暗红光芒大盛,穆岸身上的黑烟愈发浓烈,隐隐有凄厉的惨叫声从黑烟中传出,仿佛无数冤魂在其中哀嚎。
那时,竖爷既震惊于“姬广”这个称呼,又震惊于姬广孤注一掷的举动,更被姬广视死如归的决绝所震撼,以至于他呆立原地,手脚僵直,连呼吸都变得凝滞。成合染着黑血的脸却在此刻异变骤生,皮肤如同破口的腐疮般迅速溃烂,又似被荨麻汁液浸透,奇痒感如蚁群钻心。他顾不上其他,双手疯狂抓挠,渗出鲜血的指甲,在脸上划出一道道交错的血痕。
激烈厮杀后的石屋内突然陷入安静,安静得如同被大雪封印的冬夜。死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横七竖八地倒在凹凸不平的石板地上。伤口渗出的鲜血顺着地面坑洼无声流淌,如同蜿蜒的溪流,最终交织汇聚,形成大片暗红色血泊,几乎覆盖了半个石屋的地面。他们生前怀揣的追求、欲望,都随着生命的消逝烟消云散,消散在虚无的尽头。而活着的人们仍在无声地抗争,与伤痛较量,与命运对峙,在生死边缘顽强挣扎。
时间匆匆流逝,就在北灵将三粒郭神医的丹药,分别快速塞入三恒、香姑和焦火口中后,石台之上突然传来穆岸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这声惨叫如同一把尖锐的利刃,瞬间划破了石屋内令人窒息的安静。在这声惨叫的刺激下,竖爷猛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成合也暂时忘却了脸上钻心的痒意,北灵下意识停止了给吉云疗伤的动作,三恒、香姑和焦火艰难地缓缓睁开双眼,吉云更是强撑着颤抖的身躯站起了身。除了地上那些已然失去生机、再也无法睁开眼的妖魔,石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集到了石台之上。
只见此刻石台之上的穆岸,全身上下已然没有一片完整的皮肤,整个人近乎变成了一团模糊难辨的血肉。被血水浸染成棕色的头发,如同烂泥地里杂乱无章的杂草,东倒西歪地堆在头顶,在两个凸起的角之间显得格外凌乱。他的五官更是完全变了模样:耳朵消失不见,原本耳朵所在的地方,在淋漓不断的鲜血覆盖下,只留下两个依稀可辨的窟窿;眉毛已然消失,眉毛之下的眼珠突兀地浮在血肉之上,恰似失落在泥地上的两颗黯淡无光的珠子;嘴唇不复存在,嘴唇上方的鼻子犹如一座红沙翻涌的赤色沙丘,原本藏在嘴唇之中的牙齿,此刻像两扇突兀地突出在篱笆墙之外、斑驳陈旧的朱漆木栅门,完全裸露在血肉之外。不仅如此,他的躯干和四肢大部分地方,也如同脸部一般鲜血淋漓,皮肉翻卷,呈现出骇人的通红之色。而原本紧紧粘附在穆岸身上、全身被黑袍笼罩的姬广,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几件完全被血水浸透成深棕色的衣袍,杂乱无章地散落在穆岸的身旁,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惨烈对决。
“金玻石!竟然吃了金玻石!”穆岸血肉模糊的口中迸发出怒吼,残缺的声带发出撕裂般的声响。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时而如刚剥了皮的蛇疯狂扭动,时而似去甲的鳖缓慢痉挛,“那又怎么样,蝼蚁就是蝼蚁,破了我的不坏之身又怎么样,就算没了这身皮,我捏死蝼蚁照样不费吹灰之力。哈哈哈!”癫狂的笑声震得石屋簌簌落尘,嘴角不断溢出混着碎肉的黑血。
随着笑声戛然而止,一股无形的威压如万钧铁墩轰然压下。竖爷等人瞬间被压得弯下腰,三恒等人躺在地上也痛苦地扭曲起来,口鼻渗出鲜血。空气仿佛凝固成粘稠的铁浆,每一次呼吸都似在撕扯胸腔。
“竖爷,就是现在!”成合腐烂的脸上竟挤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溃烂的皮肤下露出森白的颧骨,眼中却燃烧着坚定的光。他攥着铁槊的左手突然松开,整个人如同被抽走筋骨般瘫软在地。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如同烈日下迅速消融的雪堆,衣物渐渐塌陷,只剩一滩血色褶皱。一道暗红如凝固血液的光芒突然迸射而出,精准刺入竖爷胸口,如利剑没入深渊,未留丝毫痕迹。
竖爷身上的压力如潮水般骤然退去,却有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掀起惊涛骇浪。一股温热的力量自胸口迸发,如熔铁浇筑骨骼,每一寸肌肉都传来细密的灼烧感,仿佛真有千万根钢骨嵌入血肉;另一股力量却似困兽般横冲直撞,如同滚烫的岩浆在经脉中奔涌,找不到宣泄之处。前一股力量很快归于平静,后一股却愈演愈烈,在他体内疯狂膨胀,如同决堤的洪水,令他头痛欲裂,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被这股力量绞碎。
“我明白了。”北灵凝视着痛苦挣扎的竖爷,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悲伤,却又勉强扯出一抹微笑,眼中盛满爱怜,那目光像是早已洞悉即将发生的一切。
竖爷因剧痛而不断摇晃的脑袋,在转向北灵的瞬间突然僵住。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一种比穆岸威压更沉重、比成合消逝更悲怆的不安,如利箭般穿透他的心脏。这股不安在他胸腔内翻涌,化作刀绞般的剧痛,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竖爷心中大感不妙,他强忍着剧痛将目光转向北灵身旁的三恒。只见三恒额头上的汗水如瀑布般奔涌而下,浸透了鬓角的碎发,惨白的脸上五官因痛苦拧成一团,每一次颤抖都像是在宣告身体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完了。三恒要完了。”竖爷的心如同被重锤反复敲击,就在他绝望之际,北灵的身体突然剧烈震颤,竟如成合一般急速萎缩。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衣物迅速塌陷,空气中弥漫起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
“北灵!”竖爷的嘶吼撕裂喉咙,全身上下如被无数钢针同时穿刺,难以形容的剧痛让他几乎咬碎牙齿。就在这沙哑的呼喊冲出嘴唇的瞬间,北灵的身体已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方才她站立之处,唯有一堆被鲜血浸染成诡异橙色的衣衫瘫在地上,布料上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血迹,如同无声的挽歌。
突然,一片片闪烁着清冷白光的碎片从衣衫中飘出,宛如冬日里的雪蝶轻盈起舞。它们盘旋着涌向竖爷,将他紧紧笼罩其中,细碎的光芒落在他颤抖的肌肤上,竟如雪花触碰到滚烫的肌肤般瞬间消融,化作丝丝缕缕的暖意渗入体内。
竖爷再次感受到一股雄浑力量如江河倒灌,充盈四肢百骸,直入五脏六腑。原本如山岳般沉重的无形压力骤减,从背负千钧的窒息感,变成了挑担前行的轻省。除了心口仍在剧烈抽痛,他的头痛与胀痛尽数消退,脏腑间翻涌的力量如归巢的候鸟,朝着胸口汇聚,带着冬日炉火般的温热,自他心口喷涌而出。四肢中充盈的力量也随之奔涌,如同被堤坝决口牵引的洪流,与这股暖流一同汇聚、迸发。
紧贴竖爷胸口的玄龟甲突然发出刺耳的龟裂声,如同枯老树皮剥落,缓缓脱离他的身体。悬浮在空中的龟甲不断扭曲变形,表面纹路如活物般蠕动,越变越薄、越展越大。眨眼间,它竟化作一张足有两个石台高、一个石台宽的巨型龟甲状符纸,漆黑的表面布满蚯蚓般蜿蜒的不规则线纹。这张符纸在停止扩张的刹那,如离弦之箭般飞向血肉模糊的穆岸,精准吸附在他暴露的血肉之上。方才还狼狈不堪的穆岸,瞬间如同重新披上坚甲的巨龟,周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怎么可能?”穆岸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慌,尖锐的语调在石屋中回荡,“难怪北海神域和后一族的神器灵力偏弱,原来一半的灵力被化灵为形了,没想到低等的神族竟然掌握了上古的秘术。失算!本以为不坏之身再加上神器的灵力,在这个世界可以无所顾忌;本以为玄龟甲落在凡人的手中,同凡人连为一体,便不再是一个威胁。没想到!不甘心!”他的怒吼中带着绝望与不甘,面部残存的肌肉因愤怒而扭曲,渗出的血水不断滴落。
巨大的龟甲状符纸开始缓缓卷曲闭合,边缘如活物般蠕动,发出低沉的嗡鸣。符纸逐渐收紧,将穆岸疯狂挣扎的身体严严实实地裹在其中,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茧”。穆岸的嘶吼声在“茧”中回荡,却逐渐变得模糊。
“茧”在石台上剧烈颤动,表面凸起的纹路如同血管般跳动,显示着内部激烈的挣扎。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茧”的颤动越来越弱,体积也在穆岸的垂死挣扎中渐渐变小。从巨大的球体,缩成篮球大小,再到足球、排球,最终变成了鹅蛋大小。紧接着,“茧”重新展开,变回一块乌黑的龟甲,表面泛着诡异的幽光,歪倒在姬广遗留下来的衣袍上。至此,穆岸彻底消失,除了石台上那摊已经散发着腐臭味、暗红发黑的血迹,他的身体、声音、力量,乃至灵魂,都仿佛从未存在过,尽数消融在了这块巴掌大小的龟甲之中。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的石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随后无声地缓缓打开。明亮的光线如潮水般涌入石屋,驱散了长久以来的阴暗。与此同时,洞窟之上的山谷陷入了一片寂静,曾经的喧嚣与厮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仿佛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竖爷的脑袋跟着恢复了平静,可身体仍止不住地剧烈颤抖,他的双手不受控地抽搐,膝盖也在微微打颤,仿佛仍沉浸在方才惊心动魄的战斗余韵中。这份颤抖似有魔力,竟引得石屋开始剧烈晃动,先是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紧接着整个地面如海浪般起伏,尘土簌簌从洞顶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