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我明白了!”
虎爷的腰,不自觉地弯了下去,声音里带着颤抖。
“大哥,我全明白了!”
“是我虎子蠢,是我虎子格局小了,差点坏了大哥您的事!”
他猛地一拍胸膛,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大哥您放心!”
“我虎子用我这条命担保!”
“从现在起,这仓库方圆一里地,别说人了,就是一只耗子,我都不让它钻进来!”
“我亲自带人守在外面,谁他妈敢靠近,我先把他三条腿都打断!”
他脸上的表情,无比的狰狞,又无比的虔诚。
说完,他双手捧着那串摩托车钥匙,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陈敢的面前。
那姿态,仿佛呈上的不是一把钥匙,而是一份忠心。
陈敢接过钥匙,平静地点了点头。
“去吧。”
“记住,三天后,等我电话。”
“是!”
虎爷重重地应了一声,转身对着那个还愣在原地的小年轻就是一脚。
“看什么看,滚,赶紧给老子滚!”
“通知所有兄弟,这三天,谁都不准往这边跑,违令者,家法处置!”
小年轻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跑了。
虎爷又对着陈敢,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坐上吉普车,一脚油门,消失在了夜色里。
整个仓库,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陈敢,和那辆崭新的摩托车,以及那座堆积如山的金山。
陈敢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轻松的笑意。
他走到仓库门口,将两扇沉重的铁门,缓缓关上。
“咔哒。”
铁锁落下的声音,将他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黑暗中,陈敢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一股无形的,只有他自己能感知到的力量,以他为中心,瞬间笼罩了整个仓库。
下一秒。
那堆积如山的麻袋,开始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凭空消失。
天蒙蒙亮。
一辆崭新的幸福250摩托车,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了义乌城郊的晨雾。
陈敢跨在车上,晨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
他的口袋里,揣着一张写满了歪歪扭扭地址和人名的纸条。
那是虎爷的手笔。
第一个地址,城西三十里外的一个三岔路口。
陈敢到的时候,一个瘦得跟猴子一样的青年正蹲在路边,焦躁地抽着烟,不停地朝路上张望。
正是猴子。
看到陈敢一个人,一辆摩托车,猴子愣住了,赶紧把烟头扔了,跑了过来。
“大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货呢?”
他伸长了脖子,往陈敢身后瞅,空空如也。
说好的车队呢?
说好的大卡车呢?
怎么就大哥一个人?
陈敢没说话,只是朝路边那片一人多高的芦苇荡扬了扬下巴。
“去看看。”
猴子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
他拨开茂密的芦苇,下一秒,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了原地。
十几个巨大的麻袋,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像一座小小的山丘,袋口扎得死死的。
它们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他在这里等了快一个小时,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猴子倒吸一口凉气,回头看向陈敢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看着鬼神的眼神。
“大哥,这……”
“别废话,干活。”
陈敢的声音很平静,他从车上跳下来,走到麻袋前,随手撕开一个。
五颜六色的尼龙袜倾泻而出。
“把摊子铺开。”
“啊?哦哦!”
猴子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从自己带来的破包里扯出一块塑料布。
他刚想把袜子往布上一堆就完事,却被陈敢一把按住了手。
“就这么卖?”
陈敢眉头一挑。
猴子有些不知所措:“不然呢?”
陈敢没理他,自己抓起一把袜子,跳上路边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
他清了清嗓子,运足了气。
“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一声吆喝,如同平地起惊雷,把远处几个早起赶集的农人吓了一跳,纷纷看了过来。
“国营大厂的尼龙袜,给外国人穿的好东西!”
陈敢的声音洪亮而富有磁性。
“现在厂里清仓,有点小毛病,便宜卖了!”
他拿起一双袜子,用力一扯,袜子被拉得老长,然后猛地松手,袜子瞬间恢复了原状。
“看到了没有,结实,耐穿!”
“城里人眼睛刁,看不上这点小毛病,咱们下地干活,风里来雨里去的,穿这个,正合适!”
“原价五毛,八毛,现在统统三毛钱一双,三毛钱!”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三毛钱,给婆娘闺女扯一双新袜子,多有面子!”
几句话,说得是通俗易懂,又极具煽动力。
原本只是好奇观望的几个农人,眼神开始变得火热。
这个年代,一双新袜子,那可是稀罕物件。
“真……真的三毛钱?”一个胆子大的中年汉子凑了上来。
“骗你干啥?”陈敢从石头上跳下来,抓起一把袜子塞到他手里,“自己看,自己挑,不好不要钱!”
人群,一下子就围了上来。
“我要五双!”
“给我来十双,是不是送一双?”
“我要红色的!”
猴子站在一旁,彻底看傻了。
他以前跟着虎爷,要么是打架,要么是收保护费,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
原来,钱还能这么挣?
这就跟白捡一样啊!
“愣着干什么!”陈敢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收钱,大声喊,把气势拿出来!”
“哦哦哦!”
猴子一个激灵,也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三毛一双,买十送一,国营大厂的好袜子啊!”
陈敢看着迅速被人群淹没的摊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跨上摩托车,拧动油门。
“照我说的做,天黑前,保证你能卖完。”
说完,不顾猴子崇拜的目光,幸福250发出一声轰鸣,绝尘而去。
下一个地点。
下下一个地点。
接下来的三天,陈敢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幽灵。
他骑着摩托车,穿梭在义乌周边的各个乡镇。
每一次,他都能像变戏法一样,在那些小弟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凭空“变”出堆积如山的货物。
然后,再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手把手地教他们如何吆喝,如何展示,如何抓住顾客的心理。
一开始,那些跟着虎爷打打杀杀惯了的混混们,还有些放不下面子,脸皮薄。
可当第一张钞票,第二张钞票,直到一把又一把皱巴巴的毛票、块票塞满他们口袋的时候。
所有的矜持和羞涩,都被一种原始的狂热所取代。
他们扯着嗓子,喊得比谁都响。
他们拍着胸脯,把袜子吹得天花乱坠。
他们的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原来不靠拳头,靠嘴皮子,也能堂堂正正地赚钱!
而且是赚大钱!
一时间,整个义乌的乡镇市场,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尼龙袜风暴席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