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街距离国宾馆足足有三条大街。
马车缓缓驶进静安街,一眼就注意到了观星楼珠光宝气的金字招牌。
观星楼不愧是雒京城的情报中心,楼高三层,飞檐翘角,外观给人一种富丽堂皇、古意盎然的气派。
它在整条静安街不算是最高的楼房,但绝对是最恢弘的。
只要不是瞎子,任何人走进静安街,立刻就能注意到观星楼。
如果说来到静安街而没有注意到观星楼,那么这个人可以把眼珠子捐出去了。
杨谦明明看到了观星楼,而观星楼也近在咫尺,相距不到一箭之地,但他的马车过不去了。
因为几队衣衫鲜亮的金吾卫将士封锁了观星楼左右两侧街道,不准任何人靠近。
金吾卫肩负雒京内城巡防,有协助刑部、大理寺和京都府缉捕盗匪的职责。
金吾卫出动,封街封路倒是常态。
独孤傲拍马走到杨谦车旁,凑近车窗请示。
“世子,金吾卫在封路,估计又在抓捕要犯。
我们是亮出令牌,进楼看一看公主在不在里面,还是先去天香楼?”
杨谦伸手勾开窗帘一角,斜斜看着观星楼。
“我数了一遍,街道两头各有二十名金吾卫士兵,却没有一名官府衙役,不像在办什么大案呀。”
经杨谦提醒,独孤傲立刻醒悟过来。
金吾卫是拱卫雒京的卫戍部队,缉捕要犯和侦办刑案并非主责,他们通常只协助刑部、大理寺或京都府办案。
如果是为办案,有金吾卫的地方必然会有这几个衙门的人,观星楼外却没有一个衙役。
且这些金吾卫士兵穿着日常戎服,而不是作战时的盔甲,也没有携带强弓硬弩。
独孤傲拿出腰牌,准备去跟一名金吾卫士兵打听消息,却听到观星楼二楼响起一声惨叫,一个天蓝色锦服的公子哥撞破窗户,重重摔在街道上。
那公子刚倒在地上,被撞烂的二楼窗户又窜出三道人影,皆是女子。
其中一名女子雪白长裙,头上插着两支鲜艳璀璨的珠花,身材高挑,双腿颀长,手里拿着一根丈许长的黑鬃鞭。
不是别人,赫然是西秦第一美人,白狐公主李落蕊。
另外两名女子一袭青衫,身材健硕,依稀是白狐公主的侍女金翎银弩。
白狐公主李落蕊如仙女下凡,袅袅停在天蓝色锦服公子旁边,抬起脚踏在他的胸口,咬牙切齿痛骂。
“该死的纨绔,本宫在秦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在魏国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妃,你算什么玩意,敢拿银子羞辱我?”
公主踏完第一脚,再想踏第二脚时,一个魁梧的棕色人影如猛虎出笼,从二楼激射而下,抬腿踢向白狐公主的胸口。
白狐公主急忙横起左臂格挡。
不想那人腿上劲道非同小可,震得公主腾腾后退两步,左臂涌起一股钻心剧痛,臂骨竟似断了,斜斜垂下。
白狐公主气不过,右手抡起黑鬃鞭砸向棕衣高手。
棕衣高手腿法娴熟,迎着黑鬃鞭一脚踢出,一股沛不可挡的内劲撞在黑鬃鞭上,逼得鞭尾反弹公主。
公主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将内息凝聚右臂,狠狠抖动黑鬃鞭,用自己的内息抵消反弹的鞭尾。
两股内息猝然撞在一起,白狐公主胸口好似被人拍了一掌,再退两步。
金翎银弩娇声惊呼:“公主!”
一左一右拔出佩刀横在白狐公主前面。
棕衣高手得势不饶人,右手高高举起,正要对白狐公主穷追猛打,楼上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费一松,住手,不可对公主无礼。”
随见二楼窗口冉冉飘出一道淡紫色身影,一个头戴金冠的年轻公子双臂舒展,姿势潇洒地落在狼狈倒地的天蓝色公子哥身旁。
此人面如冠玉,风度翩翩,那身淡紫色紧身绸衫更是将他宽厚肩膀和纤细腰肢完美展现在世人面前。
他右手摇着一把很有格调的折扇,从二楼往下飘时,闲庭信步的摇动折扇。
落地后收拢折扇,弯下腰,将地上那名蓝衣公子扶起,轻轻责备。
“四弟,为兄从小就教你,对待美人要温柔有礼,不可粗鲁孟浪,你看看,挨打了吧?
公主,舍弟言行无状,冒犯公主,还请公主大人大量,莫要跟他一般见识。”
白狐公主左臂小骨疑似断裂,美眸中掠过一丝痛楚,但大敌当前无暇疗伤,只得拼命忍住痛,额头不知不觉渗出汗珠。
刚被踹下楼的公子哥恼恨白狐公主踹他掉下观星楼,站起来就指着公主破口大骂。
“什么狗屁公主?不过是个穷途末路的秦国婊子。
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还不是被我表哥五千两银子打发了?
我表哥的女人数不胜数,压根没把你当回事,你怎么好意思满雒京宣扬你是雒京王府世子妃呢?
你就值五千两银子,本公子出一万两邀你与我共度春宵,还是高看了你,你竟然不识抬举,打伤本公子。
费一松,给我打断她的腿,把她扒光衣服送到我的马车。
他娘的,本公子就不信了,特意调五十名金吾卫过来,还收拾不了一个秦国婊子。”
手摇折扇的紫衣公子哥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缓缓摇了摇头,故作嗔怒的呵斥。
“四弟,你怎么完全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呢?
公主是何等人物?西秦第一美人,皇帝李元麒的掌上明珠,金枝玉叶,高贵无比。
就算你有心和公主殿下欢好,怎么也得说几句甜言蜜语,哄一哄公主吧?
女人啦,再想跟你欢好,也是要哄的。”
蓝衣公子哥重重呸了一口。
“我呸!哄什么哄?有什么好哄的?
不过是表哥玩完的破烂货,真当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贞洁烈女?
跟表哥在国宾馆大战两个时辰的时候,她的贞节在哪里?她的金贵在哪里?”
白狐公主一直在潜运内功压制左臂疼痛,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挥动黑鬃鞭朝他当头砸去,大声娇斥:“我撕烂你的狗嘴。”
蓝衣公子知道白狐公主的厉害,瞬间变了脸色,缩到紫衣公子身后。
“大哥,护住我,这娘们打人很痛。”
棕衣高手费一松好整以暇的背负双手,作壁上观。
紫衣公子折扇向外轻轻一挥,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内息与黑鬃鞭凌空碰撞,砰的一声,黑鬃鞭二次弹回,紫衣公子倒退一步,脸上紫气一闪而过。
黑鬃鞭虽被他荡开,却未像刚才那样反弹白狐公主。
白狐公主手腕一抖,轻易化解了鞭尾的反弹之力。
可见紫衣公子的武功远远不如棕衣高手费一松。
这时杨谦再也按耐不住,一步钻出马车,走到金吾卫封锁的外围街道,挥手将独孤傲唤到身前。
“独孤,这两个家伙是什么来历?貌似很嚣张呀。”
独孤傲叹了一声,压低声音。
“世子,你怎么不记得他们?他们承平侯府的公子,也是莫妃的侄子,你名义上的表兄弟。
紫衣那个是长房莫天涯家的大公子莫英珑,在右金吾卫府挂着一个旅帅的虚职。
蓝衣那个是二房莫天都家的四公子莫英杰,整日无所事事,斗鸡走狗,眠花宿柳。
那个高手护卫叫费一松,是玄玉山庄老庄主的亲传弟子,腿法号称江湖一绝。”
杨谦冷冷看着那个故作潇洒的莫英珑,嘴角掠过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有点意思,我说是谁狗胆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私调金吾卫强抢民女,原来是莫家的人。
我正愁找不到理由收拾莫哲君齐芙蕖那两个老婊子,想不到她有这种好侄儿,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天助我也。
莫天涯这狗东西,右金吾卫将军当的真好,把金吾卫士兵当成了他家的私兵,我看他的右金吾卫将军当到头了。
独孤,你持我的世子令牌速去找左右卫大将军,说观星楼外有人私自调兵包围本公子,意图谋反,请他们赶紧过来救驾。
记住,不要讲太多细节,不要提莫氏兄弟,只说我被人带兵截杀,危在旦夕,明白吗?
再派人去刑部、大理寺、京都府传我命令,就说有歹徒在观星楼外袭击本世子,请他们调动所有衙役前来救驾,声势闹得越大越好。”
独孤傲心中咯噔一下,不由遍体生寒。
世子殿下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他愣了愣,连忙从杨谦手里接过世子令牌,骑马去左右卫府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