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终于停下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差不多就这意思。技术是基础，但关键是理念得合拍。”
“苏禾他们的小团队宗旨你也知道——‘体量可以小，质量必须顶’。”
“要找那种真正把游戏当作品做，而不是纯粹当商品的人。年纪大点没关系，就怕那种已经被大厂流水线磨得没了棱角的。”
“啧，这要求，”杨奇摇摇头，“听着就稀缺。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眼睛滴溜溜地转，“老陈，你记不记得上周那个热搜？就那个‘腾龙互娱优化35+技术骨干’的事儿？闹得挺大。”
陈述猛地坐直了身体：“腾龙？什么时候的事情？”
“对对对！就是他！”
宋义进也想起来了，一拍大腿，“我看过他的报道，好像是因为他负责的一个核心项目被砍了，整个技术组都被‘优化’了？”
“他好像还在个人主页发了个长文，挺悲壮的，说‘梦想终究敌不过财报’之类的？”
陈述立刻在浏览器里输入周振华的名字，嘴巴里还念念有词：
“好小子，光顾着在正规网站上找了，tm短视频平台上一搜就有。”
搜索结果跳出来，除了几天前的裁员新闻，还有不少他过去的访谈和演讲片段。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黑框眼镜，眼神里有种技术人特有的专注和执拗。
他在一次独立游戏开发者分享会上说过的话被截取出来，格外醒目：
“……游戏的本质是体验，是触动人心。堆砌资源、复制成功模式，永远做不出真正有生命力的东西。有时候，‘小’反而是一种自由，一种专注于核心乐趣的可能。”
理念对上了！
他立刻点开周振华最新更新的个人作品集链接。展示的项目不多，但个个分量十足：
有参与过的3A级大作的美术资源优化方案，也有他个人主导开发、曾获得业内小奖的独立解谜游戏demo。
技术力毋庸置疑，更难得的是那份对“游戏性”本身的执着，在那些精巧的关卡设计和充满灵性的美术风格里清晰可见。
“就他了！”
陈述猛地一拍桌子，把旁边的杨奇和宋义进吓了一跳。
“谁？周振华？”
杨奇凑过来看屏幕，“老陈，你冷静点！人家可是腾龙的技术总监级别，就算被裁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多少公司抢着要呢！我们这草台班子…哦不，苏禾那个还在纸面上的工作室，拿啥吸引人家？靠你的颜值吗？”
“靠诚意，靠空间，也靠钱。”
陈述眼神发亮，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大厂能给他的，无非是稳定的高薪和平台光环。”
“但我们现在能给的，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主导权，实现自己理念的空间，还有一份绝对不让他为五斗米折腰的报酬！”
他顿了顿，斩钉截铁地说，“薪资，我可以给他开超出行业标准的，翻倍也不是不能谈！”
杨奇和宋义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老陈疯了”几个大字。
几天后，鹏城一家喧闹的港式茶餐厅里，陈述终于见到了周振华本人。
和照片上意气风发的样子相比，眼前的男人明显憔悴了些，头发有些乱，黑框眼镜下的眼袋清晰可见，身上那件熨烫得笔挺的衬衫也掩不住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
他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独自坐在卡座里，面前放着一杯只喝了一口的冻柠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眼神有些放空。
“周先生，您好，我是陈述。”
陈述走过去，伸出手。
周振华回过神，连忙起身握手，力道很足：
“陈先生你好，久仰大名。你的那些…嗯…揭露行业乱象的视频，很有胆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点技术人特有的直接。
寒暄坐下，点了两份招牌煲仔饭。
陈述没有过多客套，开门见山：
“周先生，我的来意您应该清楚。我很欣赏您的技术和理念，尤其是您关于‘小体量、高完成度’和‘游戏本质是体验’的看法。”
周振华微微颔首，神色平静，看不出太多情绪：
“谢谢认可。陈先生的消息很灵通。”
“实不相瞒，”陈述坦诚地看着他，“我女朋友，苏禾，她正在组建一个独立游戏工作室。”
“核心成员都是技术扎实、有冲劲的年轻人，理念就是您提到的那种——不追求大而全，但要求每一个细节都打磨到位，质量必须过硬。”
他拿出手机，点开苏禾发给他的一些近期练习作品截图和团队讨论的片段，“这是他们目前的状态和一部分作品雏形。”
周振华接过手机，看得非常仔细，手指在屏幕上慢慢滑动、放大。当他看到一张角色铠甲的金属磨损和旧化效果特写时，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手指在那个区域停留了很久。
“基本功很扎实，”他终于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专业性的赞许，“尤其对材质表现和细节的把控，有灵气。”
“这种对‘真实感’和‘可信度’的追求，是做好沉浸式体验的基础。”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陈述，“但陈先生，理念一致是好事，可现实很骨感。”
“独立开发，尤其是一个全新的、目标是‘高质量’的小团队，风险极高，资源匮乏，失败是常态。”
“你凭什么认为我能改变这个概率？又或者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弃其他更稳妥的offer，来加入这样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项目？”
煲仔饭滋滋作响地端了上来，热气蒸腾。陈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茶壶，给周振华续满了茶水。
“周先生，”陈述放下茶壶，语气平稳却带着力量，“我无法保证一定成功。但我能保证两点。”
“第一，在您擅长的领域，技术和艺术方向，您拥有绝对的主导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