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按社会阶层排列的顺序。
“商人虽在社会底层,却掌握着最多的财富。”
“但各种限制使他们虽积攒大量财富,却无法流通,就像死水,无用又停滞。”
“若能将这些财富流转起来,形成循环,死水也会变成活水。”
“例如,我向商人筹集资金粮草,用来攻打匈奴掠夺财物,只要所得超过投入,不就是盈利吗?”
“而且事后我以利息返还,既充实国库,又能抵御外敌,这不是一举两得吗?”苏牧笑着问李斯。
“妙计!”王翦一听就忍不住拍腿起身,“苏小子真人才!你把钱粮给我,我带兵出征,抢更多牛羊回来还你!”
“老将军请坐,苏牧只是打个比方。”嬴政摆手制止。
“陛下,我觉得可行,这么多钱粮闲置可惜,不如拿来打仗!”王翦又提议。
苏牧瞪眼看着王翦,心想这老头学得倒快。
王翦得意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当嬴政从治粟内史府走出时,面露喜色。
门外等候的众官员无需多问,从他们和冯去疾等人的表情已能猜到结果。
苏牧仅用一天便妥善解决赈灾粮问题。
众多官员在外久候,听到太仓丞反复报出的数额,心中已默默记录每一笔账目。
这些钱粮加总,无疑是巨额数字。
苏牧以实际行动给众人上了一课,且相当深刻。
若非嬴政此刻心情不错,或许会找几个无所作为的官员“练练手”。
这场国债认购会于午前结束。
此次发行国债,治粟内史共募集到折合千余万金及八千万石粮食。
这对国库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赈灾绰绰有余。
苏牧自然无意让这笔财富闲置。
钱需流动使用才有价值,否则只是无用之物。
午间用餐后,苏牧带虎奴等人再次来到治粟内史。
步入宽敞的书房办公室,他坐定。
太仓令、太仓丞、平准令、平准丞四位掌管钱粮的属官皆在书房。
经过苏牧一系列举措,治粟内史上下已视他如神明。
“统计清楚了吗?咸阳还有哪些大商人未认购国债?”
坐下后,苏牧问面前四人。
国债认购虽顺利,但并非人人认可。
其中必定有不少反对者。
这部分人群大多为有后台的商界巨头。
所谓巨商,是指那些掌控某一行业,且背后势力庞大的商人。
他们已超越普通意义上的富商或豪商。
其中多数还享有一定特权。
“回禀大人,咸阳城内的七位巨商皆涉及人口与国债事务。”太仓令答道。
“嗯?”苏牧微微一愣。
七家?
竟有七家?
“具体是哪七家?”苏牧稍作思索后问道。
“回大人,其中有起家于粮秣生意的范家,其祖先为范蠡,曾为楚国的巨商,家族世代在楚地经营粮秣生意,因楚地产粮丰富,且家财丰厚。”
“还有垄断陶器生意的子贡后人,子贡曾为孔子弟子,家族经营数百年,皇宫所用的陶器以及一些精美陶器全出自他们商行,也只有他们能制作出这般精致的陶器。”
“此外还有白氏和郭氏,但这两家都依附于其他两家。”
“白氏追随乌氏倮,而郭氏则听从清氏。”太仓令继续说道。
苏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看来自己上午拉拢的不过是些小角色罢了。
真正的实力派都在观望,甚至根本不屑于理睬自己。
仅凭太仓令这几句话,他就察觉到这些人个个非同小可,根基深厚。
有的是楚国旧贵族,有的是孔子高徒。
至于那个乌氏倮,苏牧虽非此时代之人,但也早有耳闻。
自吕不韦之后,秦国两大巨商之一便是乌氏倮。
他经营牧畜生意,规模之大令人咋舌。
史书记载,乌氏倮的牲畜数量极多,他用这些牲畜换来珍稀物品献给戎王,戎王回报十倍牲畜,导致乌氏倮的牲畜多到要用山谷计量。
秦始皇曾下令让乌氏倮享受与封君同等的待遇,定期参与朝会。
乌氏倮并非秦人,而是异族。
他先将购得的珍宝献给乌氏部落首领,首领欢喜,便回赠十倍牲畜。
如此循环往复,乌氏倮的牲畜数量多到无法以匹计,只能用山谷衡量。
秦始皇曾赐予乌氏倮“君”的尊称,使他得以如朝臣般上朝,以此表彰他对大秦供应战马及牛羊的贡献。这样的商人,连史书上都有记载,堪称红顶商人。苏牧对此颇为惊叹。
如此巨商,若不将他放在眼里也算正常。毕竟乌氏倮的生意连嬴政都无法强取豪夺,若是动粗,恐怕会惹怒众多与大秦交易的异族商人。至于清氏商行,苏牧之前从未听闻,于是询问太仓丞详情。
“清氏商行,便是贞妇清。”太仓丞低声回应。苏牧立刻联想到巴寡妇清,惊问是否就是她。此言一出,太仓令等人面色骤变,连连摇头劝阻,提醒巴寡妇清乃皇帝钦封的贞妇,不可轻忽。
苏牧听后恍然大悟。巴寡妇清不仅是史书中首位有记录的女性商人,更是骊山大墓用银的主要来源。她出身巴蜀,年轻时嫁给采炼丹砂的家族,丈夫早逝后,为保家业未再婚嫁,反而将生意做得愈发壮大。最终,秦王召她入咸阳,并赐封贞妇之名。
可惜红颜多舛,在公元前某年,也就是十一年前,巴寡妇清抵达咸阳不久后便离世。她是华夏历史乃至世界历史上首位女性企业家,权势显赫,美貌非凡,其背后的故事远不止于此。
后世流传着不少关于巴寡妇清与嬴政的传闻。有人称巴寡妇清是嬴政的红颜知己,因嬴政终生未立皇后,史书中也未提及其皇后身份,甚至连扶苏母亲的身份都缺乏明确记录。
巴寡妇清的名字出现在史书中,似乎与嬴政有所关联。苏牧对此颇感复杂,但思虑再三决定不去询问嬴政,毕竟对方已逝,贸然提及或许不妥。
当前,咸阳城中的散户已纷纷入场,但七位顶级商人仍未行动。他们或是轻视苏牧,或是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这些巨商掌控着秦国最雄厚的资源,若不加以约束,未来恐成隐患。
此时,苏牧面临抉择:如何处理这些实力强大的商人?首先需排除乌氏倮和巴寡妇清家族,因为他们目前仍不宜招惹。
两家各牵连着另一方,可谓是一损俱损。至于那范家,专营粮食交易,如今动手为时尚早,毕竟他们掌握的粮食物资不足支撑行动。目前看来,只有孔子弟子子贡创立的商行值得一试,他们主营陶器贸易。
此时尚未有瓷器或玻璃制品,但这并不算复杂之事。一旦成功,这些商品在未来很长时间都能出口海外。苏牧思索片刻,决定先礼后兵。
“去准备七份请帖,送往七大家族,说我有要事相邀。”苏牧对属下吩咐道。很快,使者出发,而苏牧回到苏氏馒头铺等待回音。
黄昏时分,马车队陆续抵达。从服饰和随行人员来看,来的只是下属代表,而非主人。不出所料,众人借口推脱,无人亲至。
苏牧冷笑一声,这正合他意。随后静候佳音,夜幕降临时,城中一片宁静。
苏氏馒头关门歇业。
苏牧在虎奴等人的护卫下,往六村堡的方向返回。那些藏匿暗处观察苏氏馒头一整天的人,也在夜幕中悄然散去。
“牧哥,要不要把这些人揪出来?”小七紧随苏牧身后,手中一直握着弓箭。
苏牧坐在马上笑着摆手,“不必,我清楚他们是谁。”
“不过就是七大商行的人罢了,跳梁小丑,不足挂齿,日后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苏牧骑在马上,神情轻松。
大秦从前任由他们扩张,但现在不行了!
开玩笑,他可是大秦的财务总管,岂容轻视?
必须收拾他们!
咸阳城东有一座占地广阔的豪宅,门口站着两名穿兽皮的乌氏战士。
没错,这里就是大秦最大畜牧业集团“七三”的掌控者乌氏倮的宅邸。
士农工商,商人在社会底层。
但这仅限于普通商人,任何时代,垄断性商人总会享有特殊地位。
比如乌氏倮,又如巴寡妇清。
不仅秦朝有这种巨商,汉、唐等朝代同样存在一些世代经商、富甲天下的商家。
此时,那天在苏氏馒头旁监视了一下午的仆人,悄悄从侧门进了乌氏倮的宅子。
咸阳已下过几场雪,但宅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见积雪。
中堂正厅里,一位体型肥胖、身着羊皮袄的中年异族男子端坐主位,满脸笑意,肥肉乱颤。
在他身旁,还有一位披黑色皮氅的秦人中年男子。
通报后,那名仆人入内汇报。
“说说,嬴翊君今天下午都在做什么?”肥胖的中年异族男子开口问。
“回禀乌氏君,小人守在苏氏馒头附近整整一天,没见嬴翊君外出。直到傍晚城门快关时,他才带了几个人出咸阳,可能是回六村堡了。”
厅堂中的仆人垂首而立,将目睹的一切坦诚说出。
乌氏君,是嬴政赐予乌氏倮的封号。因出身乌氏家族,他获此称号。
乌氏倮在商界已达到非凡高度,绝非寻常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