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宸濠只觉心旷神怡。
他筹谋已久,该入网之鱼皆已入局。
六部文官带头施压,却被他巧妙化解为一场坦诚相谈。
朕心仪的太孙人选,本是赵世子赵瞻宇,这一举动,让那些来势汹汹的文官,顿时手足无措。
再以废黜太子,改立赵王的荒谬之举,迫使文官妥协。
让他们开始觉得,赵瞻宇为太孙,也并非难以接受。
最终,成功将表面温润如玉,实则内心高傲的李弘毅引入局中。
李弘毅一出现,太子李高煦便坐立不安。
不谈父子深情,
只说这些年,弘毅在朕身边成长,李高煦为了太子之位,几乎放弃了对其他儿子的栽培。
此刻,明辉成为了父亲最重要的依仗。
父亲绝不允许他轻易被废。
父亲一到,
这场筹划便已成功了大半。
未曾料到,次子也来助了一臂之力。
如此一来,便能不动干戈地解决更立储君的棘手之事,既能让世人接受小灵狐,又能让父亲与长子失去旁人的同情、怜悯与支持。
我,确实是费尽心思。
但这一切终是值得。
眼下,太孙之位,距小灵狐李明辉仅一步之隔。
只要他轻轻一探手,大明的江山便尽在掌握。
朱瑞对此颇为欣慰,
然而转身间,
朱瑞便瞧见了汉王李瑞阳那傻笑的模样,
朱瑞:“……”
他当即不悦地别过头去。
真是太刺眼了。
堂堂汉王,竟如此痴傻地咧嘴而笑,莫非以为你儿子胜券在握了?
貌似还真是如此。
但你这也太不稳重了!
李明辉这边,情绪高昂,自觉此局必胜。
朝中文官,精神焕发,开始期盼着皇长孙李明辉能够逆风翻盘。
汉王李瑞阳,心中傻乐,首次觉得成功近在咫尺,儿子当真是了不起。
朱瑞对自己的苦心经营颇为满意。
唯独李明辉:……
【有人在吗?有人在意一下我的感受吗?】
【有没有人想过,我到底想不想参与这场太孙之争?】
【喂?嘿?你好吗?】
【……靠,维持形象真难,要不是人设不能崩,我早就怼回去了,小爷我才不当什么太孙!】
【可现在,汉王世子这般胆小,是不可能在无人征询意见时,就强行表达自己的意愿的……】
【我这是不是把自己给坑了啊?】
朱瑞在心底轻轻道:“是啊!”
小灵狐,你也有今天。
让你装!
反正无人问津那位少言的齐王府世子,即便他是此次较量的焦点,众人也下意识地将他遗忘了。
毕竟,
长公子李澈,竟大胆闯入太和殿,当庭质问祖父李渊,上演了一场绝地反击,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旁观者情绪激动,眼眶湿润,内心呼喊:
“好,当赏!”
呃,抱歉,邻座茶馆的戏码串场了。
但无论如何,长公子李澈此番的亮相、言辞、氛围营造,皆属上乘。
值得称赞。
令人感受到这位杰出公子的果敢,以及孤注一掷的勇气。
太子李建成,性情谦恭温和,即便被逼至绝境,依旧不失风度,爱护手足,庇护子嗣,尽显儒家推崇的帝王之姿。
这一幕,令众臣动容,无论你信不信,他们皆是热泪盈眶,内心呼喊:“好,有……”
咳,后面的词没了。
即便是粗犷的齐王李元吉,也是霸气侧漏,魄力十足。
在太和殿内放声大笑,无视满朝文武,轻描淡写间押上毕生荣华富贵,丝毫不惧父皇李渊。
将一代以战功着称的亲王风采,展现得淋漓尽致。
即便因文武之道,彼此厌倦,在场的大臣也不禁想要高呼:“好,下一位!”
对了,
下一位是谁?
咦,人呢?
对了,不是还有个齐王府世子吗?
他在何处?
都做了些什么?
他本应展现自己的独特之处,如长公子李澈的果敢、太子李建成的仁德、齐王李元吉的霸气。
可是,
可是那位齐王府世子,
他,究竟做了什么?
被父皇李渊召见入宫,望见太和殿内人声鼎沸,竟在殿外徘徊,不敢踏入。
好不容易进去,却是结结巴巴、畏畏缩缩。
即便是李渊有意扶持他为太孙,他也不敢吐露半字。
当李澈质问凭什么时,
他眼眶泛红,泪光闪烁,却愣是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这是什么?
无能至极!
看得众臣心中暗叹:“等等,我该说啥?”
好吧,所有人都把他给忘了。
连对他的评价都抛诸脑后。
明明是个主角,为何如此没有存在感?
这实在是太无能了!
“太孙,此番你定能成功。”
“太孙加油,我们全力支持你。”
“太孙……”
文臣那边,
多人已公开与皇嗣李翊低语,更有不少人直呼其为皇太嗣。
经过此番“胁迫”,他们已与李翊之父李弘及李翊紧紧相连,结成一伙。
对于结党之议,他们毫不在意。
况且,
皇嗣会败吗?
或许有可能,但他绝不可能败给那个一无是处的庸才,李壑!
他们,毫无畏惧。
他们誓死追随太子李弘及其子,直至尽头。
然而,他们浑然不知,
高高在上的帝王李世民,早已暗中监视这些大臣的一举一动。
他们的言语、表情、情绪变化,皆被记录,悄然呈报给李世民。
“内阁学士共五人,其中三人倾向太子一方。”
“竟都瞒着朕。”
“此次,朕定要借此机会,看清谁才是真正为大唐、为国本着想。”
“又有谁,已死心塌地追随太子一脉,”
“不愿做朕的臣子,反倒要做太子的爪牙!”
李世民审阅着手中的材料,
这是下属搜集大臣动静汇总的密报。
这些记录,
对李世民而言,仅是开端,
助他大致划分阵营,
明了何人需警惕,何人可利用,何人可拉拢,何人该成为杀一儆百的牺牲品。
“小狐狸,看着吧。”
“祖父会还你一个清明盛世的大唐。”
“待朕驾崩,你登基为帝,便能大展宏图。”
“用你的超凡战略、霸王之力、洞察人心的智慧,以及如天命所归的好运……”
“为大唐,奠定千秋万代的基业。”
“超越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到那时,史书也会对朕今日看似荒诞之举,给予公正评价。”
“小子,祖父的名声,可就全寄托在你身上了!”
李世民的热切期望,李壑浑然不觉。
即便他有所感知,也不会心存感激。
说不定还会反驳:“呸,本少爷又没让你把希望放在我身上,硬逼我做太孙,你还有脸让我感激?”
“就是你硬要让我从世子变成太孙,你有本事,直接册封我不就得了。”
“眼下这处境,非得让我如此左右为难吗?”
李明渊无奈地叹了口气,
此刻,真可谓前进无路,后退无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感受,着实不好受。
储君之位,我不稀罕。
藩王之尊,又难保全。
非要逼我,在上下之间徘徊不定,就不能让我安安稳稳地做个平凡人吗?
你们哪懂平凡人的乐趣啊。
可惜。
李明渊的心声,无人能听见,唯一一个能听见的却装作听不见,毫不在意。
他也只能在上与不上之间,反复挣扎。
恰逢此刻,
因皇上离去,百官或退朝,或在皇长孙李澈身边鼓劲。
反倒……
空旷起来的大殿里,
李明渊一眼认出了那位先前意气风发,如今却想逃之夭夭的王爷。
“父亲,您要去哪儿?”
李明渊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个表情,旁人看来,或许是他虚弱得连微笑都显得费力。
见到这笑容,李昱腿都软了。
妈呀,被儿子逮个正着,这可如何是好,危矣!
“这……这不是你都快成储君了吗?爹高兴,想先回府,给你备一桌好酒好菜。”
李昱干笑道。
“是吗?然后一堆侍卫,瞪着铜铃大眼,看着咱们父子俩用餐?”
“爹,您可真有闲情,雅致不减文人墨客啊。”
“只不过,人家那是左拥右抱,您这是哼哼哈哈。”
李明渊冷笑一声。
细看之下,还能捕捉到他眼底的一丝悲愤。
好呀。
人到中年还玩失踪的老爹,终于被自己逮住了,那还犹豫什么?
全套的“招待”项目,一样都不能少,都得给他安排上。
爹啊爹,您就让儿子好好尽尽孝吧。
这几天,儿子经历的地狱般的日子,儿子保证让您一一体验,原汁原味,一个不落。
一个不落,您都得给我尝一遍!
我要亲眼看着你,一一享受。
享受完了,我再跟你理论。
就这样,无论李昱说什么,他那病怏怏的儿子,总是嘴角挂着微笑,两根手指揪着李昱的衣角,不放手。
一路拽着李昱,离开奉天殿,离开皇宫,回到汉王府。
奇怪的是,
尽管赵王李弘煜面色不佳,仔细观察,还能察觉到他的双腿在微微颤抖,然而他昔日战场上无人能敌的勇猛,在此刻似乎失去了效用。
他心中虽惧,却仍顺从地被儿子李辰逸牵引回府。
并非他无力挣脱李辰逸那细弱的手指,而是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反而伤了儿子。
毕竟,自己的力量与武艺,是经年累月与战场洗礼所铸就。
而儿子的孱弱体魄,却是御医亲口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