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精卫死了!
那整个伪政府必然陷入混乱,首当其冲的就是伪南京政府内部的争权夺利。
争权夺利必然不是一时之间能够结束的。
那南京伪政府发行的中储券贬值的速度必然更快。
“现在中储劵什么价?”
“黑市上一美元兑换9万中储券。”
“汪精卫一死,估计要不了多久一美元得换90万中储劵。”
林江太清楚了。
汪精卫就是南京伪政府的门面,他一旦死了,南京伪政府的信用就没了。
没人相信伪政府能够支撑下去。
再加上日本人战局不利,以及中储券的疯狂印刷,不贬值才怪。
一旦中储券持续贬值,那在上海必然会出现大面积的拒收。
林江找了个理由下楼见了何茂。
“我们手里所有的中储券,必须立刻、全部、干净地处理掉!你立刻通知老关”林江的低声吩咐道。
“新主人,你是说全部抛掉?现在黑市上接盘的人可不多,大家都在往外吐,压价压得厉害。”
何茂盘算着,“而且量太大,一下子抛,恐怕会引起有心人注意,特别是岩井公馆或者76号那些闻到血腥味的鬣狗。”
“我们不直接抛纸币。”林江眼中闪过精光,“用中储券,去扫货。”
“扫货?”何茂不解,“现在什么东西都在疯涨,用快成废纸的钱去买?”
“买那些暂时还没涨到天上去,但很快就会变成硬通货,或者……日本人、伪政府高层迫切需要的东西。”
“汪精卫一死,南京那帮人首先想的不是老百姓,是怎么抢位置、保命、捞最后一笔!他们需要什么?”
林江自问自答,
“黄金、美元、外汇,这是保命跑路的。西药、紧俏的工业原料(如汽油、橡胶、铜材),这是用来贿赂日本人或武装自己亲信的。
粮食、布匹、煤炭,这是用来稳住手下队伍,防止倒戈的。”
“而我们,就用这些他们眼里即将变成废纸的中储券,去抢先囤积这些他们未来一定会用真金白银来换的东西!”
何茂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林先生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用中储券,去收购那些还有生产、但商家也急于变现的物资!
比如……苏州、无锡一带小纱厂的棉纱库存?常州药厂的某些非管制药品原料?
甚至……从那些恐慌的小汉奸手里,压价收购他们藏的古董、房产地契?”
“没错!”林江点头,“动作要快,渠道要分散,不要集中在一处。
用多个皮包公司、不同的代理人去办。
记住,我们不是囤积居奇等着赚差价,我们是换锚!把纸锚换成实锚和硬锚!”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
“要快,一定要快,让老关着手去办。”
“那……市面上会不会乱?”何茂有些担忧。
“乱?现在已经乱了。”
林江望向车窗外,
“汪精卫死了,天就已经变了。
我们要做的,是在这场必将到来的暴雨和泥石流中,找到最高的那块岩石,站稳,然后看着洪水把该冲走的东西冲走。”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老关利用这次收购物资的机会,留心两样东西:一是无线电零件和电池,二是印刷质量极好、难以仿造的空白证件或公文用纸。
这两样东西,未来的‘市场’需求会很大,而且……不一定是用来卖的。”
“明白!我立刻去通知老关。”
........
何茂离开后,林江回到楼上办公室,弗兰克还没走,他手里拿着笔在纸上琢磨。
“林江,你说这个汪精卫死了,”弗兰克抬起头,“对我们在上海的外国人,尤其是我们这些有产业、有投资的人,意味着什么?更危险,还是……机会?”
林江走到窗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弗兰克,你觉得日本人现在最怕什么?”
“输掉战争。”弗兰克毫不犹豫。
“准确说,是怕在输掉战争之前,后方先乱。”
林江转过身,背对着窗外逐渐暗淡的天光,
“汪精卫一死,他们在中国最大的傀儡招牌碎了。
南京那群人没了主心骨,会立刻陷入内斗。
日本人需要花额外的力气去控制、平衡,甚至镇压可能的反水。
这意味着,他们对上海这种‘国际都市’的直接控制力,会在短期内出现缝隙和波动。”
弗兰克若有所思地转动着手里的铅笔:
“所以……管制可能会暂时放松?或者,出现权力的灰色地带?”
“不是放松,是注意力转移和资源分散。”
林江纠正道,“日本宪兵、特高课、梅机关,他们的精力和人手会被更多地牵扯到南京的权力博弈、伪军的维稳、以及应对可能加剧的重庆方面渗透中去。
对于租界里‘相对守法’的外国商业活动,只要不直接触及他们的核心军事机密或造成大规模动荡。
他们可能会暂时采取‘维持现状、有限监控’的态度,因为管不过来。”
他走回办公桌旁,手指敲了敲桌面:
“但这不意味着安全。相反,更危险。
因为权力真空和混乱会滋生出其他东西——更猖獗的腐败、更无法无天的黑市交易、更铤而走险的暴力团伙。
而且,日本人一旦稳住南京的阵脚,或者前线压力稍减,回过头来第一件事可能就是收紧控制,清理他们认为‘不稳定’的因素。
外国资本和产业很可能成为他们掠夺以补充战争损耗的目标。”
弗兰克的脸色凝重起来:
“那我们该怎么做?收缩?还是趁机……”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什么都别做,不能引起日本人的注意,随时做好打点各方的准备。
现在日本战败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梅机关、特高课、76号都忙着捞钱。
破财免灾是一方面,另外我和布尔的关系一直在,日本人不至于赶尽杀绝。”
林江提了一嘴布尔。
但林江知道,克江酒厂不会有事,就算有事春平太郎也会提前给自己消息,让自己有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