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机关
春平太郎望着墙上那幅巨大的“武运长久”书法横幅发呆,因为他刚刚收到消息,岩井英一正在往他这赶。
岩井公馆在地下管道损失21人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梅机关,眼下岩井英一来找自己肯定又是为了让自己协助他。
先不说“黑市主人”手段通天,他不想去招惹。
就说对方做的事,其实和自己是一个方向,那就是把日本的战争分子赶出中国。
这个时候无论是直接拒绝还是间接拒绝,都有可能被岩井英一拿来做文章。
就在此时,副官敲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个样式普通、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蓝色硬壳文件夹。
“将军,76号方面派人秘密送来的,指明必须由您亲自拆阅。
说是……关于帝国军人‘名誉’的重要事项,与岩井公馆有关。”
“放下吧。”春平太郎语气平淡。
副官将文件夹轻轻放在桌面中央,敬礼后无声退下,并仔细关好了门。
这么巧的吗?
这个时候把关于岩井公馆的东西送到自己手上,着实有些巧了!
按照时间来计算,岩井英一还有10分钟才能到,这个时候抓紧看看什么情况。
春平太郎打开文件夹,看完证据后,立马喜笑颜开。
因为岩井直也是死因来得太是时候了。
这个时候把这份文件给到岩井英一,保准他不会再有其他想法。
必定会把目光集中在自己儿子死亡原因上。
合上文件夹,春平太郎闭目养神,等着岩井英一的到来。
几分钟后,岩井英一坐在了春平太郎办公桌前。
“春平机关长,算我求你了,给我100人手,如果抓住黑市主人,这个功劳算你的。”
岩井英一很着急,上来就直接摊牌。
“岩井君,这个黑市主人什么实力,你到现在还不清楚吗?”
“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要为帝国解决这个祸根。”
“好,你要出手是你的事,别带上我。”春平太郎连连摇头,“你可以向南京申请,我会配合。如果确实你不想申请,那你就以岩井公馆的名义搜查也好,抓捕也好,人我都可以给你。”
春平太郎并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岩井英一就会放弃这件事。
“好,给我100人手,我不会牵连你。”
岩井英一见春平太郎让步,也顺坡下驴。
就在此时,他的目光集中在春平太郎桌上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面的文件露出一角,上面有岩井直也的名字。
“……岩井直也的死?”岩井英一的声音陡然变调,眼神如同钉子般死死盯住那露出的一角文件。
他儿子的名字,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出现,让他瞬间忘记了“黑市主人”。
一股冰冷的不安和夹杂着某种可怕预感的急切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能接受春平太郎调查他儿子!
这是对他的宣战!
很快岩井英一脸上露出凶狠的目光。
春平太郎似乎这才“察觉”到文件没完全合拢,他脸上恰到好处地掠过一丝“疏忽”的懊恼,随即恢复平静。
但并没有立刻将文件收起,反而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文件夹,叹了口气。
“本来想晚点再跟你谈,但既然你看到了……”春平太郎欲言又止。
“关于直也中尉的。有些人,似乎找到了一些关于他牺牲的新情况。
然后这份文件就被人送到了76号,然后就出现在我手里。
本来想核实之后再告知你的,但你既然看到了,那.....”
春平太郎还没说完,岩井英一便上手一把扯过文件夹,看了起来。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如果春平太郎拦他,他会直接动枪。
“关于陆军中尉岩井直也(已故)于长衡会战期间阵亡真相的初步调查报告......”
他一字一句地读着封面上的文字,然后咬着牙翻开了封面。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岩井英一越来越粗重、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他的脸色从最初的铁青,迅速转为失去血色的惨白,拿着文件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当看到那张浸泡在泥水中的尸体局部照片,尤其是颈项间那道狰狞的致命伤口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皇协军十一师……黄山岳……伏击……谋杀……”他牙关紧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布满血丝,死死盯住春平太郎。
“这是……真的?”他的声音嘶哑。
“岩井君,冷静!”春平太郎沉声道,“文件是76号送来的!说是有人送到76号的。”
“人呢?”
“不知所踪。”
“八嘎!”
“岩井君,冷静!这些情况还需要核实真伪。”
“核实?”岩井英一惨然一笑,笑容扭曲,“这照片、这伤口。
机关长,你告诉我,什么样的游击队,能造成这样……这样精准的、从背后发动的割喉?!
这分明是熟悉的人,在近身处下的手!”
他指着照片,手指几乎要戳破纸面。
“我的直也……我的儿子……不是英勇战死……是被我们养的狗……从背后咬死的!!!”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岩井英一!”春平太郎也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声色俱厉,“注意你的身份和场合!这里是梅机关!你想让所有人都听到吗?!”
岩井英一站在原地,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春平太郎见状,语气放缓,带着一种沉重的、推心置腹的意味:
“岩井君,我理解你。丧子之痛,锥心刺骨,更何况是这样的方式。
正因为我理解,我才更要告诉你,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你和直也的仇人都如愿以偿!”
“先不说核实不核实的问题,就算是皇协军十一师干的,你现在也鞭长莫及。
倒不如先把精力放在上海,有机会再缓缓图之。”
春平太郎故意这么说。
“那……机关长的意思是,我儿子的仇……就不报了?”岩井英一的声音依旧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