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蛮身形一僵,被父王那失望的眼神看得心中一紧,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微微低头,避开了敖乌的目光。
龙王敖乌一生妃子众多,子嗣不少,一直未曾确立真正的龙母,也导致龙宫内部派系林立,暗流涌动。
而敖蛮与敖烈,正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自幼便因母亲地位、性格差异以及争夺继承权等原因,关系一直势同水火,明争暗斗从未停歇。
如今敖烈一死,龙宫内最大的受益者莫过于敖蛮了。
敖乌不再去看敖蛮,在剧烈的疼痛稍稍缓解后,胸中的怒火反而如同火山喷发般更加汹涌。
他猛地站起身,虽然动作牵动了胸口的伤,让他又是一阵龇牙咧嘴,但那双龙目中的煞气却已是浓得化不开。
他一掌狠狠拍在玉石扶手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扶手竟被拍得裂开数道缝隙!
“来人!”敖乌的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令下去,召集东海各部精锐海族,即刻准备,本王要亲征大燕,为烈儿报仇雪恨!”
他的声音在整个宏伟的碧海银宫中回荡,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决心。
就在敖乌的命令即将彻底执行之时,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且慢!”
只见大殿中央的空气微微扭曲,一位身着古朴龙纹长袍,面容祥和却带着无尽威严的老者凭空出现。
正是上一任东海龙王,敖乌的父亲,老龙王。
老龙王的出现,让敖乌的动作猛地一滞,看着老龙王的眼神有一丝复杂,对方的出现,必定是为了阻止他。
老龙王缓缓走上前,目光中充满了沧桑和无奈:“敖烈的死,我也痛心。”
老龙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如今天下将乱,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龙宫不可做这个出头鸟,还需忍耐。”
“忍耐?”敖乌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嘲讽和悲愤,“晴儿遇害的时候你就让我忍耐!现在烈儿死了,你还要我忍耐?!
这口气您咽得下,我咽不下!”
老龙王看着敖乌,眼神中充满了忧虑,他知道儿子的脾气,但此刻的冲动,可能会给整个东海带来灭顶之灾。
他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此事体兹重大,你虽是龙王,但我绝不允你将龙宫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况且,归根到底,这事还是那杂种惹出来的!
当初若不是你心软,留下那杂种性命,烈儿也不会一时冲动,被人族所害!”
“是啊,归根到底,还是那杂种的问题。”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语气中充满了对“杂种”的鄙夷和憎恨。
这些老一辈的龙族对血脉的纯净看得极重,对任何可能玷污了龙族血统的存在都抱有极深的敌意。
他们的话语,无形中再次指向了生死不明的敖晴,三言两语间便将其定罪。
况且他们骂敖晴血统不纯,是杂种,也是暗指敖乌的决定糊涂。
一时间,大殿内气氛压抑,各种或明或暗的指责和压力都集中在了敖乌身上。
“够了!”敖乌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但很快被深深的疲惫和无力取代。
他看着这些或明或暗站在父亲那边,甚至借机发泄对“杂种”仇恨的龙族,心中一片冰凉。
他上位时间太短,这些年为了镇压伤势,常年闭关,以至于还未培养属于自己的班底,所以此时在这件事上,自己是彻底孤立无援了,事不可为。
敖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和悲伤,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此事作罢,都散去吧。”
得到命令,大殿内的龙族们虽然心中各有想法,但不敢违抗,纷纷躬身行礼后,陆续退了出去。
很快,宏伟的碧海银宫主殿内,就只剩下敖乌。
敖乌独自一人重新坐回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玉石宝座上,显得异常落寞。
他看着殿顶流转的柔和光芒,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自嘲的弧度,当年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想起当年,不知不觉中,敖乌那落寞的双眸里,忽然升起了一抹回忆之色...
......
“小范道长,那老人家已经跟了咱们一路了,不会看咱们有钱,赖上咱们了吧?”牛力凑到范平的身旁,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警惕和不确定,看着那个一直不紧不慢跟在他们身后的邪王,心里直犯嘀咕。
范平淡淡地瞥了牛力一眼,平静地说出一个可怕的推测:“赖上?想说不定是要杀人越货的。”
他早已注意到,那老者虽然衣衫破烂,形容枯槁,身上还带着明显的伤势,但对方的脚步却异常轻快,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身形移动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和飘忽,确实比看起来比牛力还要稳健。
牛力虽然身体虚弱,但好歹正值壮年,按理说步履应该比一个伤病缠身的老者要快才对。
唯一的解释,便是那老者练过,而且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且看对方行径和眼神,也不像是好人。
范平那平淡的话语,虽然是对牛力说的,但音量并未刻意压低,清晰地传入了身后邪王的耳中。
邪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一丝了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笑话,他从来都不会付钱的,又怎会看上牛力为他付茶钱时所暴露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小钱财?
邪王之所以会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是因为他发现,这两个小道士,竟然和他一样也是朝着上京城的方向行进。
对于一个被封印百年后重见天日的老头来说,沿途看看不同的风景,也算是一种消遣。
当然,更深层的原因,邪王因为功法的缘故,对于神魂异常敏感,他发现这两名毫无修为波动的小道士,竟然能收服一头融神境的阴物,这本身就足以引起他的兴趣和关注。
不仅如此,邪王还发现,自从跟了两人后,最近莫名遇到的倒霉事少了,身上的气息也顺畅了,伤口开始正常愈合了,半夜睡觉再也不用担心血水侧…
所以邪王为了打发枯燥的时间,玩性顿起,决定跟两人一路,看看他们究竟能搞出什么名堂,或许能从他口中,挖掘出些有意思的东西来。
只可惜,跟了一路,从山野小径到官道驿站,一切都太过平静了。
两人就让他一路跟着,也不将他拦下询问缘由,这令他感到无趣。
而且因为后面有人跟着,牛力也不会贸然放红拂出来,免得“吓坏”这老人家。
终于,当远远望见上京城巍峨的城墙轮廓时,邪王的耐心被这无休止的平静彻底消磨殆尽。
他站在一处高坡上,正好挡在了范平和牛力的必经之路上。
邪王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住牛力,声音冰冷而充满威慑力,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将那阴物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