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儿叹口气,苦笑道:“真是一言难尽啊!我公公有四个侄子,大侄子叫花子由,三侄子叫花子光,四侄子叫花子华,我相公叫花子虚,都是公公的亲骨肉。
公公在世时,挣下这份家业,见我相公不成器,从广南回来后,就把东西都交给我保管。
当年,我相公还稍微收敛点,那三个侄子更是不敢靠前。去年公公去世,花大、花三、花四,分了一些家具杂物,但现银一分都没分到。
我常说,给他们一些算了,可我相公根本不理睬。没想到,今天他们竟然暗中使绊子,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说完,瓶儿放声大哭起来。
李奕沉吟着,微笑道:“嫂子别担心,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家族里因为分家产,闹上官司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嫂子交代了,哥哥的事就跟我的事一样,不管怎样,我一定尽力而为。”
瓶儿大喜:“如果官人肯帮忙,那就太好了。请问要疏通关系,需要准备多少礼物?我好提前准备。”
李奕微笑道:“也用不着太多,我听说开封府的杨府尹,是蔡太师的学生。蔡太师和我那四门亲家的杨提督,都是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如果通过这两个门路,一起向杨府尹求情,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不管多大的事情,都能解决。
现在主要是要给蔡太师,准备一些礼物。至于提督杨爷,与我家有亲戚关系,他那里倒是不一定需要送礼。”
瓶儿听后,便回房打开箱子,拿出六十锭大元宝,总共三千两银子,让李奕拿去打点关系。
李奕笑道:“一半就足够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多!”
妇人轻声道:“多的,你也先收着。我床后面,还有四个装满了蟒袍玉带、帽子上的宝石、绦环等贵重物品的箱子。
你也一并帮我收起来,放在你那里,我需要的时候,再去找你拿。现在这种情况,我如果不为自己打算,一味相信别人,以后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毕竟寡不敌众,说不定哪天,这些东西就被别人偷偷算计走了,到那时,我可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李奕微笑:“你丈夫回来,要是问起这件事,怎么办?”
瓶儿摇头叹息:“这些都是公公在世时,私下交给我保管的,他一点都不知道。你只管收去,但千万别告诉别人。”
李奕点头:“既然嫂子这么说,那我回家后,就派人过来取。”
于是,他直接回家,与月娘商量此事。
月娘笑道:“银子就用食盒装着,让小厮抬过来。但那些箱笼里的东西,如果从大门运进来,会被两边的街坊看见,最好还是晚上从墙上运过来比较隐蔽。”
“娘子,你真聪明!又贤惠!能娶到你,是我最大的福气!”
李奕非常高兴,暗中施展法术,将那些东西都装进储物戒指,而其他人并不知情。
然后他准备好行装,请求亲家写了一封推荐信,然后派遣仆人来保,前往开封府。
来保带着给杨提督的礼物和书信,又通过杨提督,转交给内阁的蔡太师一封请帖,希望蔡太师能向开封府的杨府尹打招呼。
这位杨府尹名,叫杨时,别号龟山,是弘农县人,原本是癸未年的进士,后来升任大理寺卿,现在担任开封府尹。
蔡太师是他昔日的恩师,而杨戬又是朝中得势的官员,杨府尹当然乐意帮忙。
当天,杨府尹升堂办案,从监狱里提来花子虚,所有相关人员都跪在大厅上,接受审问,询问他家财产的去向。
这时,花子虚已经通过李奕的书信,得到了通知,所以一口咬定:“自从公公去世后,办理丧事和念经祈福,都把钱花光了。
现在只剩下两处住宅和一处庄园还在,其他的家具物品都被族人瓜分光了。”
杨府尹点头道:“你们这些宦官家庭的财产,本来就难以查证,来得容易,去得也快。
既然都已经花完,那我就命令清河县的官员,对花太监的两处住宅和一处庄园,进行估价变卖。所得钱财,分给花子由等三人,然后上报。”
花子由等人,又上前跪下禀报,还想要求监禁花子虚,追讨其他银两。
这让杨府尹非常生气,把他们全部呵斥下去:“你们这些家伙,少啰嗦!当初那个内官刚死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来报告?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又来捣乱。”
于是,花子虚没有受到任何责罚。
杨府尹批了一道公文,押送他去清河县,对房产进行评估。
来保打听到这个消息后,连夜赶回来,告诉李奕。
李奕听说事情已经办妥,花子虚被释放回家,心里很高兴。
这时,李瓶儿邀请李奕过去商量,想让李奕拿出一些银子,买下他们现在住的这所房子。
李奕回家后,与吴月娘商量这件事。
月娘沉吟着,缓缓道:“如果你想要这所房子,恐怕花子虚会起疑心,那怎么办?”
李奕把这话记在心里,紧握着月娘的双手,笑道:“月娘,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你现在才知道啊!”月娘嫣然一笑,心里一甜。
………………
过了几天,花子虚回家。
清河县的乐县丞,派人来评估。
一座位于大街安庆坊的太监大宅,价值七百两银子,已经卖给王皇亲;南门外的一处庄田,值六百五十两银子,卖给了守备周秀。
只剩下他们目前住的小宅子,值五百四十两银子,但因为紧挨着李奕家,没人敢买。
花子虚多次派人去跟李奕商量,李奕却总说没钱,不愿意买。
县里急着要回复文书,李瓶儿急了,私下里让冯妈妈去找李奕,说让他用寄放在那里的银子,兑五百四十两,把这宅子买了。
李奕这才答应,当着官差的面,交了银两,让花子虚签了字。
连夜做好文书,回复上司,总共一千八百九十五两银子,让花子由等三个人,平均分完了。
花子虚打完这场官司,非但没分到一点东西,连原来的银两、房子、庄田都没了,还有两个箱子里的三千两大元宝,也不翼而飞,心里非常烦躁。
他问李瓶儿,要算算李奕用掉的那些银子,现在还剩下多少,好凑着买房子。
结果反被李瓶儿连着骂了五天。
“呸!你这个糊涂蛋,整天不务正业,在外面花天酒地,这回被人设下圈套,关进牢里,还派人来让我去找人情。
我一个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知道什么门路?认识什么能帮忙的人?为了你,我到处低三下四地求人,什么脸都没了!
多亏隔壁的大官人,念在以前的交情,大冷天的,刮着大风,派家里的人去开封府,把你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你现在官司了结,两脚站在平地上,一得势就想钱,伤疤好了就忘了疼,回家来找老婆算起旧账来,还问有没有钱!
你写的帖子还在呢,没你的签字,我擅自拿你的银子去找人情,可就难办了!”
花子虚叹气道:“本以为是我的请帖起了作用,还指望着能剩下些钱,咱们凑一凑,买房子过日子呢。”
瓶儿一听,立刻啐了一口,骂道:“呸!你这个糊涂蛋!我都不想骂你了。你早点好好打算不行啊,刚开始的时候,不精打细算,到了末尾,却要来算计。
你那三千两银子,能撑到哪儿去!蔡太师、杨提督,是那么好打发的吗?
要不是人家大人有大量,白白把你抓进去一回,官府的棍棒都没打在你身上,就好好地把你放出来了,你还在家里吹什么牛!
人家又不归你管,也不是你什么心疼的亲信,凭什么白白替你南北奔波,花钱打点,救你出来!
你回来也该摆桌酒席,请一下人家,表达谢意,结果你却把人家晾在一边,现在还找人家要后账!”
这一连串的数落加责骂,让花子虚哑口无言。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老婆早已变心,现在不管他做什么,都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