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内,烛火晃个不停。
“刘典史,天色也不早了,您赶紧回去吧,我们自己找就是了!”
霍安客客气气的把负责保管文书的刘典史送走。
门扉合上时,屋内只剩纸页翻动的沙沙声。
李松青的指尖在名册上快速翻动,忽然停在了其中一页。
【许云苓】
三个字如铁钉一般,狠狠锲进了他的眼眶里,心口也随之一疼。
他努力缓和自己的情绪,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定睛再细看,却发现这三个字上的墨迹比旁人的深,像是后来匆匆添上去的…
他盯着那墨迹看,脑海里翻涌不停。
如果当日守城的确实是那一位,再加上这支簪子…
想到这,李松青喉咙发紧,闭上眼默默合上了名册,食指和中指却死死按住册面上的阵亡两字。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青哥!”石头拽着荷花的手突然闯了进来。
“你快看这是谁?”
荷花一看到李松青,当即瞪大双眼,跟见鬼一样的激动万分,“李大哥?真的是你?你没死啊?”
*
回程的马车上,李松青的指甲深深扣进了坐垫上的粗布里,把它扣得扭曲变形,胸口的那股浊气闷着,像是团棉花一样堵在那,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因着想事,他的眉头皱得不成样子。
荷花说的每一句话,都犹如刀子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的扎进他的心里,扎得他整个人颤个不停,疼得厉害。
他没想到,他的娘子竟然经历了那么多!
杀敌,守城,跳城楼,出逃…
他几乎能看见他娘子当时的单薄背影,是怎么咬着牙克服恐惧,在出逃的人群里逆流而上;是怎么勇敢地一次一次拿起武器,抬着担架,为守城出一份力的;是怎么在亲眼看到他“战死”的痛苦中,独自咽下所有绝望,努力说服自己好好活下去的。
又是怎么…在宋怀山编织的,所谓“庇护”的这张大网里努力挣脱,决绝地奔向自己的自由,踏上回家的路,宁死不屈的。
这桩桩件件,落在普通女子身上,早就崩溃至极了,可他娘子却坚持了下来,从未屈服过!
现在还不知道她人在哪,是否已经回到了云秀村?
想到这,李松青恨不得立马飞奔回去。
但他也知道,他现在的这个身份,不是他想离开就能离开的。
齐老将军对自己的栽培之恩、五千铁骑的命运、边关的瞬息万变、岱森死里逃生下的阴谋诡计,暗处的内奸,他身上背负的责任与使命…都像一根根铁链一般,紧紧绞住他的手脚,束缚住他这个人。
“撕啦”一声,座下的粗布被他生生撕下一道口子。
车厢里的空气闷得让人心烦意躁,他猛地起身拉开车帘,在赶车的石头不解的眼神中,秋日的热浪之气,在飞速的马车中滚滚而入,迎面扑在他了毫无血色的脸上,烧得他翻涌的心口像浇了沸油一般,燥得慌!
盯着车外飞速倒退的树影,他把喉咙里快要溢出的压抑低吼给生生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冲动没有用,发泄更没有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得回去好好想想,不管是找人,还是关于自己的前程。
断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无护人之力,任人鱼肉了!
车帘被重重放下,一旁的霍安见他神色不对,忧心忡忡地问了一句,“青哥…”
“无事!”李松青重新坐好,恢复了以往沉稳的性子,“等会回去后,你帮我去把秦时叫来,就说我有事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