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渊闻听顿时笑了,何修竹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这家伙还真是能屈能伸,头脑清醒,不愧是户部尚书。不过论玩这一套,和余渊比他就算是活到一百岁也是个弟弟啊。既然你给我扣帽子,我摘不掉,那么我就给你扣一顶更大的,你砍掉我一个胳膊,我直接斩了你首级,咱们看谁先害怕。只见他面带微笑,依旧还是学着何修竹的腔调道,“你抢在圣上问话之前耍官威,哼,这可是诛灭九族的罪过。”
此言一出,何修竹顿时怂了,他方才只是想要表一表忠心,刷一刷存在感,却忘记了,此人乃是皇上喊出来的,沧海皇还没说话呢,自己就抢过话头了,这可是僭越的罪过,若是皇上想要诛了他的九族,还真是个好借口。他当然知道皇上早就想要他致仕告老,只是一来他装糊涂不想退,二来也没有什么把柄落在皇上手中,所以才挺到了今天。若是皇上真的拿今天这事儿做文章,那可就真的坏了,自己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里他侧身噗通一声跪在金殿之上,伏在地上大哭起来,“圣上明鉴,圣上明鉴,可要给老臣做主啊!”
余渊见状又笑了,这老家伙还真是机灵,眼见讲道理讲不过了,索性耍赖皮了。这皮球踢给了龙镇海,他也只能和稀泥了,莫非还真的治何修竹一个僭越之罪不成。就算他想要赶对方下台,这种手段也太下作了。当下他勉强收敛笑容,重新恢复一脸严肃的呵斥道,“你二人身为人臣,朝堂之上口吐污言秽语,成何体统,还不给我起来。”这话一出何修竹立即连滚带爬的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后背冷汗方才冒了出来,心中暗自打定主意,日后可不强出头了,好险,好险,幸好听这话头皇上是各打八十大板谁也没治谁的罪过。这事儿也就算是了了。他侧目狠狠瞪了余渊一眼,心道,“你给老夫等着,哼,一个小小的千户,也敢和老夫如此嚣张。”
这边沧海皇也是平定了一下情绪,说实话,刚才余渊回怼何修竹还真是给他解气。他只是不能举双手支持而已。眼见闹剧结束,他方才开口道,“大家看一看,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家伙就是这次出使少布的功臣,他乃是吴喜生前培养的青年俊杰,此次朕暗中派他协助余爱卿,本来只是作为备用方案,却没想到他立下了奇功。既然吴爱卿已经故去,这密卫没人统领也不行,余渊又是吴爱卿重点培养的接班人,从今日起,这密卫就归余渊统领吧。”话音方落,这朝堂之上又是一阵低语之声。今天还真是热闹,一个接一个的炸雷,将这些大臣雷的外焦里嫩的。什么礼仪,什么威严全都放下了,一个连着一个的封赏不但让他们感到震惊,同样也越发看不明白沧海皇到底想干什么了。
密卫众人是听过,偶尔也见过那么一两个成员,都知道这是皇帝手中一把隐形的匕首。执掌这支匕首的人就是吴喜,可没想到,如今吴喜身亡,竟然令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接掌了密卫这股势力。先不说他有没有能力,单就这份信任就已经凌驾于众人之上了。要知道,那周大邑如今已经算是皇帝身边最为信任之人了,但比起密卫首领的位置来说,还是差了三分。神威军是保卫皇宫的,密卫是保护皇帝本人的。其中差距一看便知。这少年是什么来头,竟然令皇上如此信任?莫非是圣上在外面的……所有想到这一层的人都不敢再往下想了。他们哪里知道,如果说现在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让沧海皇信任,那就只有是余渊了,因为对方要杀掉他,有的是机会,甚至只要不去救他就完了,他修为再高不吃不喝,也就再困一个月时间到头了。所以,余渊不可能害他,至少近段时间内都不会。
最震惊的要数何修竹了,这个时候他恨不得给自己一百个大嘴巴,惹谁不好啊,偏要惹这小子。一个千户他不放在眼里,就算是一个将军在他面前又如何,可密卫首领就不同了,那不单是皇帝的亲信那么简单。而是真正的实权人物,躲在朝廷阴影中的黑暗力量。你看到的供奉堂不过是表面上的冰川而已,密卫才是水底下那些暗礁。想要让他来个看起来很正常,很合理的意外死亡,简直不要太简单了。想到此处他额头已经冒出冷汗了。思索片刻,他猛地心一横,抢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朗声道,“圣上三思啊!”
这一出倒是给沧海皇弄得不会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会反对余渊担任密卫的首领。这密卫说起来是朝廷的一个部门,但实际上却直接听命皇帝一个人,相当于是皇上的私家部队。他之所以要在朝堂上任命余渊,并非是征得群臣同意,而是在官面上给余渊一个正统的身份,也好方便日后他代表自己办事儿,可没想到竟然蹦出来这么一个臭虫。这何修竹还真是越来越糊涂,若不是还需要他打压余长风,哼……龙镇海心中怒火上升,可面上却和颜悦色的道,“原来是何爱卿,你有何想法,说来听听?”这也就是客气的一问,显得自己还是能够听得进去忠言的。
何修竹可不管这些,他方才已经和余渊做下仇了,若是让余渊就此掌管密卫,自己日后可就如坐针毡了。就算对方现在不敢将他如何,过两年自己就致仕了,而他还年轻,到时候自己的门生故旧或许能够保他不受欺负,可那密卫就不同了,杀人不见血啊。因此他一咬牙, 坚决不能让这小子当上密卫的首领,情急之下方才出班启奏。可这会儿皇上问起缘由他心中也慌了,说啥啊?说方才和对方发生口角了,怕日后报复自己,所以不能让他上位?笑话,若是这么说出实情,估计当即皇帝就能将自己给斩了。不过好在这些年何修竹的户部尚书也不是白当的,还是有几分急智的。略一思索当下有了理由,开口道,“圣上,余大人年纪尚小,恐怕处事不够沉稳,而且在群臣之中威望也不够,只是依靠一次出使少布的功劳,就将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他,怕日后出了纰漏,有损圣颜,此乃其一。其二,密卫首领乃是圣上的贴身随从,当年吴公公在的时候便是如此,也只有这样既能够保证圣上的安全,又能够随时领圣命,处理事物,余大人能够在少布全身而退,武功修为定然不差,这个倒是能够胜任,只是贴身追随圣上,余大人年轻气盛,经常出入内苑,怕是多有不便啊!若圣上真有此意,还需多一道流程,永绝后患,而且也能够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龙镇海闻听何修竹说完这么一大段话,当下心头也是一动,原本他安排余渊作为密卫首领,先是看中了他的武功修为,再是看中了他不会加害自己,三是看中了他的机智,这个在出使少布王庭之前他就领教过了,而从少布归来后,更是实锤了余渊的能力,最后才是他感念余渊救驾之功,对他的提拔。如今经何修竹口中说出这些,他也顿时意识到,自己似乎考虑的还不够周全。尤其是后一点,那何修竹所谓的不妥,他尤为在乎。余渊正值年少,长得又是俊朗挺拔,经常出入后宫,怕是真的要出问题,他可不想头顶发绿。还别说何修竹这老货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眼见皇帝沉吟不出声,何修竹心中暗喜,知道自己的话皇上怕是真的听进去了,这就好办了。于是他也耐着性子,跪在地上不出声,只等皇上做决定。在他想来,余渊正值年少,有的是途径加官进爵,若是让他净身入宫,他定然不会答应,这样一来也就担任不了密卫的首领了,自己这一局算是胜了。就算是退一步,余渊答应净身,呵呵,他也有自己的手段。一个成年人净身可是有一定生命危险的。身在朝堂多年,又善于经营,执掌户部大权,他想要发生一点小意外也并非难事。
就在何修竹得意,沧海皇纠结的时候,站在殿前的余渊开口说话了,“圣上,微臣以为何大人说的有道理。微臣确实不适合密卫首领这个职位,最多也就做个副手,而这正职的人选微臣心中也有几分计较。”
“哦?说来听听。”沧海皇此前已经知道余渊的古灵精怪,如今看他主动出头,心知这何修竹要倒霉,于是抱着打酱油的心态开口说道。
“微臣举荐何修竹,何大人担任密卫首领。”余渊语不惊人誓不休,这一声出口,顿时朝堂之中又嗡嗡起来了。那何修竹更是抓到了对方命门一样,一口咬了过来,“余大人,君前无戏言,你就算对老夫不满,也不能如此信口开河,你若是说不出道理,便是藐视圣上龙威。”这顶大帽子扣得那叫一个来势汹汹。
余渊却并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道,“何大人,且问你可忠于皇上?”
虽然不知道余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这种必答题何修竹就算是硬着头皮也要回答。而且答案还必须是肯定的。“哼,从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老夫追随左右,赤胆忠心,苍天可鉴。”
“哦,那就好,何大人可愿常伴君侧?”
“老夫深受圣上隆恩,恨不能长随圣驾,朝夕感受皇恩浩荡。”这马屁拍的虽然肉麻,但在场众人却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嘲笑。因为换了他人,恐怕也是如此回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何大人可愿意保护圣上?”
“老夫可为圣上抛头颅洒热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余大人,你这顾左右而言其他是何意,莫非想要混淆圣听,蒙混过关么?”何修竹虽然不知道余渊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可他却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总归是被动,还不如主动出击。
“那倒不会,本官只是以为既然何大人如此忠君爱国,又深受皇恩,为何不亲自担任密卫首领,以全忠义之心呢?”余渊一脸坏笑看着何修竹,心道,老东西和小爷作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何修竹没想到余渊竟然在这里等着他呢,他能说密卫首领不如户部尚书风光么?能说密卫首领不如户部尚书有油水能够贪墨么?还有他方才已经说了,那密卫首领出入后宫内苑,最好是净身,若是这会儿应了余渊,那圣上要是当真了,可不是自己挖坑自己埋么?也幸好这老家伙思维反应还不慢,当即道,“老夫倒是有此忠心,可惜年老体迈,怕服侍圣上不周,而且老夫乃是一介文人,又不会武功,如何能够保护圣驾?”
这理由简直太充分了,沧海皇坐在龙椅上,也是饶有兴趣的看这一老一少二虎相斗。他早就看何修竹不爽了,却苦于没有机会为难他,若是今日他能够在余渊手底下吃个教训,龙镇海觉得也爽;而另一边,余渊此前在孟府的机智,以及在少布王庭一步步的谋略沧海皇也都知晓,他也想亲眼看一看,这个机灵的家伙如何应对何修竹这种老狐狸。这一场斗智绝对是龙争虎斗,精彩异常。所以,他索性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仿佛在看一场大戏一样。
余渊听到何修竹如此回答,心中一喜暗道,哈哈哈老东西就要入套了,待我再加把劲儿。于是一脸认真的开口道,“何大人,依你的意思,若是你身体康健,而且又有保护皇上的能力,你便会担任这密卫的首领了?”
何修竹闻听暗笑一声,心道这小子可能也是没有什么话说了,在这里拖延时间呢。老子说的这两件事情,没有一个是能够逆转的,你就是说破天来,我也不怕,当下斩钉截铁的回应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