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迷雾生
何小婉说完，温念之忍不住地发抖。
她攥紧了拳，扫视一圈“流民”，问道，“那青阳城的瘟疫是真是假？”
“假的。”何小婉瘫坐在地上，“想必那些带孩子的妇人你也看出了蹊跷。只因青阳城近年战乱不止，有少数人正往外逃。我在路上，碰到了她们，顺道拉回了队伍里。”
“百十来众的壮年男子，是随我从府里逃出来的。也是姐姐留给我的人。”
话音落下，温念之暗中舒了一口气。
但她十分警觉，“你说的这些，我为什么要无条件的相信？何小婉，你对我从来只有敌意。被我这么一吓，便能和盘托出吗？”
何小婉瘪着嘴看向她，实在是觉得自己没用。
她是逃出定安城的，可她却不知去哪儿。心里唯一能想起来的，竟然是对温念之唯一的恨意。
她觉得，当初若不是温念之将她赶下马车，她至少能名正言顺地跟在萧锦羡身边。
但话说回来，她对萧锦羡，除了那点子情窦初开的倾慕，其余却什么也没有。
她将目光移至城楼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为什么要骗你？听闻你与陆氏关系不错，温念之，你若不信，大可以把我关起来，向雁回楼查证。”
“那南山月呢？你又是如何与她勾结的？”
何小婉苦笑，“陛下将她从掖庭放出来，她日子过得并不好。南家覆灭，她就在南府不远处赁了间屋子，平日里做些粗使活计谋生。直到有一天，陛下主动找到她。”
“告诉她，萧将军会秘密回定安城的消息。她恨极了你们，陛下正是看重了她的恨意，知道她做起事来定会不留后手。”
“没过几日，就是我碰见你那天，她找到我，就约在南府附近，莫名其妙拉着我叙话。我本与她没什么话说，之前在京中，她就是南家不受宠的庶女，可我不同，我是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于是，听了会儿，我便觉得甚是无趣。这才打马过街，差点儿撞上你。想来，那街中央的孩子，也是她安排的。”
温念之拧眉听着，“所以，在此之前，你并不知胡人入庆之事？”
何小婉道，“自然不知。整日里花天酒地，我又怎会去关注这等事。”
温念之点点头。
何小婉说得不错，她现在的确没道理再骗自己。
百十来众的府兵，无论如何也不是驻军的对手。加之，她的确可以向雁回楼求证。
思量半晌，她问道，“现如今，你又如何打算？”
何小婉绝望地摇头，“落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我回京，只怕也是死路一条。现在，我无路可去。”
话音落下，她在地上，无助地抱紧自己的双膝。
肩膀隐隐抽搐，像是在低声地哭泣。
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一开始被自己的皇姐夫利用，害得她在京中颜面扫地。
原本温婉的大家闺秀，在这等打击之下，竟成了女扮男装的京中小霸王。
可现在整个何家……却又陷入那等两难的境地。
何小婉原是不想离京的，可是何父已与韩宥安起了争执。
倘若整个局势，任由韩宥安胡搅蛮缠，大庆危啊。
何父能做的，只有将自己这个未出阁的女儿送得越远越好。
最好，离开东庆。
温念之思虑良久，“你愿意跟我入城吗？”
她历来不是善心泛滥之人，她留着何小婉，一要证实她的话，第二，说不定还能帮上她的忙。
何小婉抬眸，迷茫地对上温念之的双眼。
她，还愿意收留自己？
本能的想拒绝，可是，拒绝以后，她将何去何从？
女子在乱世中颠沛流离，已是不易。
手下那些人，她不敢去赌他们的忠心耿耿。
眼下还能借着何家，借着皇后，压着他们。
可是时日久了呢？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那些人如何还肯听她使唤？
何小婉瘪着嘴，落下两颗晶莹剔透的泪。
虽然她什么话也没说，但温念之只当她是默认了。
温念之继续道，“未免这些人染上什么病，我会叫大夫先来挨个诊脉。确认无误，就让他们就地安顿。半个月后，我再放他们入城。正好，这半个月，让我想想如何安置他们。”
琼州城小，温念之一时想不到这么多人往哪儿放，只好先如此行事。
何小婉听她说完，已经默默起身。
她朝温念之施了一礼，“我做了这些事，还差点儿撞死你。你都能够不计前嫌，还、不恨我吗？”
“恨呢谈不上。”温念之朝城头紧张不已的杨运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但你的确挺讨厌的。不过，你能告诉我这些，我很感激你。何小婉，你记住，只要你能安安分分的，我便能保你平安。可若你生了旁的邪门心思，我必不能容你。”
何小婉的眼睫上还挂着小泪珠，听她这样讲，没来由地一瑟缩，微微咬紧了唇，默默低下头。
她能走这么远，到了西祁境内的边境小城，近乎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原是恨萧锦羡、恨温念之的，可到头来，能够收留她的人，竟只有温念之一个。
她收了戾气，乖巧地站在温念之身后。
杨运已经行至她身侧，“夫人，有何吩咐。”
他扫了眼何小婉，依旧对其十分警惕。他不认识面前的女子，但温念之既然单独来见她，想必，她就是始作俑者。
温念之道，“杨将军，这些人都是保护何小姐，从定安城出来的。晚些时候，将他们就地安置。何小姐会随我回府，还有，这些人也烦请将军考虑考虑，后续改如何处置。”
杨运眉峰一紧，正想打断温念之。
后者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说道，“何小姐带了要紧的消息来。兹事体大，杨将军，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闻言，杨运只是拱手应声。
温念之带着何小婉在众目睽睽下入城，那些跟着何小婉的人，瞬时不再多言。
两人刚入城，顾思远已在门前候着。
他瞥了眼温念之身后的何小婉，问道，“夫人，可是东庆出事了？”
温念之神情肃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