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淮摆摆手：“丢脸，不想说。”
秋叶也就识趣地不再追问。
屋内没有谁再开口，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一小会后，江书淮开口打破沉默：“一开始我还挣扎着希望找到朋友，但一直没有找到，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我整天板着一张脸，不用有表情，也不用和任何人有任何接触，我那时候觉得这样也挺好，可是……”
他看向秋叶，“这些天一起改设计稿、吃饭、聊天、陪奶奶……觉得挺有意思的。以前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现在发现，其实还是有人陪着好。”
秋叶点点头，想起高中那些朋友，特别是一起去夏琳家的那段经历，她感慨道：“有朋友在身边确实是不一样。学习上遇到难题，大家一起讨论；生活中遇到开心的事，大家一起分享；难受、失落的时候，有人陪着你、安慰你，特别是生病的时候……”
话说到这儿，她突然顿住了。
想起那天她发烧独自躺在宿舍里烧得昏昏沉沉，有人来到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那个让她以为是林向阳的人，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呢。
江书淮疑惑：“生病的时候怎么了？”见秋叶摇头，他叹了口气：“我生过很多次病，每次我妈都觉得我是在装病，是想偷懒不学习。有时候我烧得迷迷糊糊，难受得不行，还是得爬起来写作业。”
“所以你现在成绩才这么好啊。”秋叶觉得得为他做点什么，哪怕只能驱散他心底一角的阴霾也好。
她目光真诚地看着他，声音里带着鼓励，“你的努力都没白费。”她用肯定的语气，试图把话题往积极的方向引，希望能让他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
江书淮却苦笑一声，眼神依旧黯淡：“是，我的成绩是不错。可这又怎么样呢？我根本不快乐，一点都不快乐。”
“快乐？”秋叶在心里想：“快乐很重要吗？”
她看向远处，目光渐渐变得绵长，回到了在石岭村的那段贫苦岁月。
那时，家里穷得没有一餐是能吃饱的，桌上的白粥总是清得可以映出人影，奶奶动不动就骂人，爸爸整天板着一张脸，稍不如意拿起棍子就打。
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快乐？那时候根本不敢想。”秋叶轻轻摇了摇头，对江书淮道，“我家很穷，吃不饱穿不暖，奶奶和爸爸对我们很不好，不是骂就是打。每天，我和大姐早早起来，一起洗完衣服，做好早饭，走路去上学，我记得有一年冬天，鞋子破了，脚被冻僵，大姐把她最好的一双鞋子给了我，自己穿凉鞋，脚被冻得全是冻疮。”
江书淮看着她，眼里有心疼。
“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一定要离开那个破地方，强大起来，我不仅自己要迈向更好的未来，还要带着家人一起。”
她握紧拳头，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艰难岁月，“就是这个念头，支撑着我努力读书，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有继续向前的勇气。”
她说到这里看向江书淮，“或许，你试试别总看着现在的不如意，多想想以后。五年后、十年后，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过上什么样的生活？把对未来的期待当作指引，哪怕现在过得不开心，可是只要朝着那个方向，朝着那个期待中的美好未来，就有力量了。”
江书淮微微一怔，原本黯淡的眼神渐渐有了光彩，像是被点亮的烛火。
他认真地看着秋叶，好一会后，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谢谢。”
秋叶笑了，“我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不是故意看的，是那天收拾东西，实在是没地方放了才打开抽屉，结果就看到了，照片里的你笑得很灿烂，眼睛弯弯的，特别阳光，特别好看，那天我跟你奶奶说，总有一天，你会重新变成那个爱笑的江书淮。”
“爱笑？”江书淮遥望向远处，像是思绪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终于，他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这抹笑虽浅，却像阴雨天里突然破开云层的一缕阳光，耀眼至极。
秋叶大受鼓舞，挺直腰板，语气更加轻快地说：“别灰心！真的，你这么优秀，这么好，你想得到的一定都会如愿得到的！”
“我很好吗？”江书淮问出这个问题，轻轻蹭了蹭鼻尖，睫毛不安地颤动着，眼底藏着忐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答案，连周围的空气都跟着紧张起来。
秋叶毫不犹豫地点头：“那肯定呀！你学习那么厉害，家务做得也很好，而且你对奶奶那么孝顺……”话还没说完，江书淮便急切地打断了她。
“那你愿意当我朋友吗？”他的声音打着颤，像深秋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
“我？”
“嗯，你。”
他的目光直直地盯在她脸上，眼底翻涌着滚烫的渴望，明明身高比她高出一截，此刻却像个等待糖果的可怜小孩。
秋叶的心“咯噔”一下。
白天江妈妈的警告还在耳边，虽然知道江书淮说的“朋友”不是那种“朋友”，可如果被他妈妈知道，得掀起怎样一场可怕的风浪啊？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好，磕磕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
江书淮盯着她半晌，期待的眼神从明亮渐渐黯淡，像是被风吹灭的烛火。
他喉结动了动，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冷笑，眼底泛起薄霜：“没事，你早点睡吧。”
椅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他站起身来，推门离开。
楼道里的脚步声渐渐消散，秋叶望着虚掩的门缝，心里有些不好受。
她突然想起那个下雨的午后，他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想起得到设计酬劳时，他把自己的那一份给了她，说是鼓励她的；想起在江妈妈误会她的时候，也毫不犹豫挡在身前为她说话……
可刚才，她为什么要让他失望？
秋叶心头猛地一紧，顾不上穿鞋就冲向门外，终于在门口拦住他，她气喘吁吁地喊：“我愿意！我愿意做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