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晚并非总是寂静的,尤其是当某些隐秘之事在暗处悄然流动时。
赛索斯所提及的那支神秘队伍,便是近来盘旋在许多流放者心头的谜团,也是风纪官调查名单上的重点。
据赛索斯所说,这支队伍行事诡谲,偶尔会如同幽灵般游走于各处的流放者聚落之间,行踪飘忽不定。
而就在这两天,随着风纪官的大规模力量进入沙漠展开搜查,他们的身影反而变得更加隐秘,几乎完全融入了沙海与夜幕,难以捕捉。
“没有人知道他们具体是做什么‘生意’的。”赛索斯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空旷的沙地:“他们很少进行实质性的货物交换。唯一确定的是,他们会带走一些‘愿意加入’的流放者。”他顿了顿,补充道:“更奇怪的是,每一个决定跟他们走的流放者,在离开前都变得异常沉默,对自己的去向和缘由守口如瓶,仿佛被什么东西封住了嘴,或者……提前得到了严厉的警告。那些人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在任何一个已知的聚落或绿洲出现过,彻底人间蒸发。”
“而这里……”赛索斯指了指脚下这片破败的营地:“是唯一一支那支神秘商队至今没有‘光顾’过的流放者聚落。”
“嗯……”旅人沉吟着,大脑飞速运转:“既然是‘商队’,却在最危险、最混乱的流放者聚落之间游走,不做寻常生意,只要人……听起来,他们做的根本就是‘人的生意’。”
她做出了初步推断,眉头微蹙:“可是,为什么唯独没有来过这里呢?这个聚落和其他地方的聚落,有什么明显的不同吗?”
“吕人小姐,在璃月,是不是有‘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说法?”赛索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供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提示。
“你的意思是……”旅人立刻领悟,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那支神秘商队真正的据点,或者非常重要的活动区域,很可能就在这附近!所以他们才刻意避开了这个距离太近、容易暴露的聚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或怀疑?”
“我是这么推测的。”赛索斯点点头,随即又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不过,大风纪官赛诺,他认为另一个区域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你才会被派到我这边来‘协助’调查,而不是直接去他那边吧。”他耸了耸肩,似乎对官方的判断略有微词。
“他说他那边的事情处理完,就会立刻赶过来汇合。”旅人解释道,这既是传达信息,也是一种安抚。
“啊……他真的要来啊。”赛索斯的反应却并非如释重负,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头疼的消息,表情变得有些纠结,“那我们调查的进度可得加快了。赛诺他在沙漠里的‘名气’……或者说威慑力,实在是太大了。他那张脸,他那顶帽子,几乎就是风纪官的标志。只要他稍有动作,恐怕每一粒沙子都会立刻知道‘大风纪官来了’。到时候,再想暗中调查什么,可就难上加难了。”
“可能……他也想到了这一点吧。”旅人猜测道:“所以他才会同意分头行动,让你和我在这边先进行相对隐蔽的探查。”
*
当深邃的夜幕彻底笼罩琥珀绿洲,本该是万物沉眠、积蓄精力的时刻,但对于这座聚集了无数亡命之徒的流放者聚落而言,夜晚却往往意味着另一番“生机勃勃”的景象。
躺在自己那顶狭小帐篷的睡袋里,旅人即使将脑袋紧紧蒙在最厚实的毯子下面,也无法隔绝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混乱不堪的声响——粗野的咒骂、肆意的狂笑、酒瓶摔碎的脆响、还有拳脚到肉的沉闷撞击声,久久不息,冲击着耳膜。
旅人侧耳倾听了一阵,似乎从那些嘈杂的噪音和断断续续的吼叫声中,拼凑出了外面正在上演的戏码——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似乎在争夺这个聚落“老大”的位置。
也是……人类说到底也是群居动物。但凡群居动物,总需要一个头领,哪怕是象征性的,或者靠拳头打出来的。
旅人在毯子下翻了个身,有些烦躁地想着。外面的吵闹不仅扰人清梦,更让她神经紧绷,难以真正放松。
然而,这持续的喧嚣却意外地“提醒”了她另一件事,一件被她暂时压抑、此刻却因环境刺激而重新涌上心头的事。
在这片沙漠里,在这顶小小的帐篷内!我和那个家伙……也得尽快分出个“胜负”才行!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金茉莉!”旅人猛地掀开毯子坐起身,在昏暗的帐篷内,凭着直觉和一点点从帐篷缝隙透进的微光,准确地将旁边睡袋里那个呼吸均匀平缓、仿佛早已陷入深沉睡眠的身影一把摁住。
金茉莉是背对着她侧躺的,旅人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把她翻了过来,力道不小。
“嗯?”金茉莉发出一声含糊的鼻音,带着刚被惊醒时有些低沉沙哑的慵懒,她似乎本能地想要转身:“副堂主……又做噩梦,睡不着了吗?”
她含糊地说着,一只手臂已经自然地抬起来,似乎习惯性地想将旅人揽到怀里安抚。
“不许碰我!”旅人反应极快地拍开了她伸过来的手,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寂静的帐篷内,这声音格外清晰。
“出什么事了吗?”金茉莉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她慢慢坐起身。
帐篷内光线昏暗,但旅人仍能看清她脸上那副恰到好处的、混合着茫然与无辜的神情,那双在黑暗中依然显得清亮的眼眸里,还蒙着一层刚睡醒的朦胧水光,配上她散落在脸颊边的几缕碎发,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朵在夜里悄然绽放、脆弱易折的白色花朵。
这副模样,瞬间把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旅人衬得像个蛮不讲理、欺负弱小的“恶领导”!
好在帐篷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要不然,不知道会有多少不明真相的家伙对我指指点点!
“当然出事了!”旅人没好气地说,努力忽略对方那极具欺骗性的外表,抱起手臂,试图让自己显得更有威慑力:“把已经给别人的东西再偷偷动手脚收回去,这种做法非常无耻!尤其是当别人正需要用到它的时候!”
“嗯?”金茉莉微微蹙起眉头,眼中的疑惑更深了,那层水光仿佛也因为不解而微微晃动,“副堂主……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从来不曾……动过什么手脚啊。”
她的语气柔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仿佛真的蒙受了不白之冤。
“还装是吧?”旅人眯起眼睛,身体前倾,试图在极近的距离内,从对方的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中看出破绽,找到她伪装的痕迹。
然而,没有。
金茉莉的脸上除了真诚的困惑和淡淡的委屈,找不到任何一丝心虚、躲闪或计谋得逞的迹象。
她的表情管理堪称完美,或者说……她可能真的认为自己无辜。
“虽然不知道副堂主为何突然说起符箓之事。”金茉莉见旅人紧紧盯着自己,便继续用她那温和而悦耳的嗓音说道,甚至主动提出了解决方案:“不过,我记得曾向副堂主提过,我的祖辈曾在璃月经营古董店,因此我对璃月的古物、方术乃至符箓绘制,都略有一些粗浅的研究。不如……让我帮您看看那出了问题的符箓呢?或许能找出症结所在。”
她表现得如此诚恳,仿佛真心实意想要帮助旅人解决问题,而不是那个被指控的“元凶”。这种以退为进、反客为主的态度,让旅人一时语塞,积蓄起来的质问气势仿佛打在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上,无处着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