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我的临时住处了。”赛索斯停下脚步,抬手随意地指了指前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一片东倒西歪、颜色污浊的破旧帐篷群中,其中最破的帐篷格外扎眼。、
它由几块颜色晦暗、边缘破损不堪的粗布勉强拼凑而成,支撑的骨架是几根细得让人担忧的枯树枝,用磨损严重的绳子胡乱捆绑着。整个结构在灼热干燥的沙漠热风中微微晃动,仿佛下一阵稍强些的风吹过,就会让它彻底散架,回归成一堆垃圾。
这居住条件已经不能简单用“差”来形容了,只能说是……算了,旅人觉得脑海里冒出的任何一个形容词,用在此处都显得既残忍又贴切,想想都感觉扎心。
“呵呵……你也是……辛苦了……”旅人扯了扯嘴角,最终只能用极度复杂、掺杂着难以置信与深深怜悯的眼神看向赛索斯,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当卧底还真是不容易啊。这生存环境也太硬核了。
“嘿嘿,这不是身不由己吗?”赛索斯倒是显得颇为豁达,甚至还能笑出来,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窘境。
“你不会是……宁愿住在这里,也不愿意多打一局七圣召唤吧?”旅人忍不住调侃。
赛索斯还没来得及回答,两个身影便从旁边较大的帐篷阴影里晃了出来。那是两个面容粗犷、眼神浑浊的中年男人,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径直朝着旅人和金茉莉走来。
“两位小、小姐,”其中一个咧开嘴,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目光在旅人和金茉莉身上毫不掩饰地来回打量:“我们的帐篷大得很,要不要住我们的?保证比这个破玩意舒服。”他故意用脚踢了踢赛索斯那顶可怜的小帐篷。
“不止帐篷大,还有我们两位爷‘贴心’伺候呢,哈哈……”另一个附和着,发出令人作呕的猥琐笑声。
他们的意图昭然若揭,而随着他们的靠近和言语挑衅,四周原本或明或暗投注过来的视线,也变得更加露骨和蠢蠢欲动,空气里弥漫开一种令人窒息的、混杂着贪婪与恶意的氛围。
金茉莉嘴角却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她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来到旅人身侧,指尖悄然收紧:“呵呵,好啊。那就有劳两位……”
赛索斯见状,迅速给旅人递了个眼色。
旅人心领神会,立刻抬手轻轻拦住了似乎准备“应允”的金茉莉,脸上堆起一个尽可能和善的笑容,对着那两个男人说道:“不必了,多谢好意。我们自己带了帐篷。”
“啧,那就可惜了……”那两个男人见她们似乎“害怕”了,气焰更加嚣张。其中一个甚至伸出手,想要去碰旅人的肩膀。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旅人的瞬间,赛索斯身影一晃,已然挡在了双方之间。他没有动武,只是压低了声音,语气平淡发出警告:“最近风纪官在沙漠里查得正紧,各处关口都加了人手。你们想惹事,我管不着,但别拉上我,更别连累整个聚落跟着倒霉。”
他的话看似在撇清自己,实则巧妙地将个人冲突与整个流放者聚落的“集体利益”捆绑在了一起。
在这片法外之地聚集的,多是穷凶极恶、罔顾道德的罪徒,他们缺乏基本的同理心,但唯独对关乎自身存续与利益的威胁异常敏感。赛索斯精准地戳中了这一点。
果然,那两个男人闻言,脸色变了变,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中的淫邪被一丝顾忌取代。他们悻悻地收回手,狠狠地瞪了赛索斯一眼,撂下一句:“哼,放心,我们兄弟做事,向来‘干净’。”
说罢,才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重新融入了帐篷群的阴影里。
然而,旅人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浑浊而粘腻的恶意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毒蛇般潜伏下来,伺机而动。
这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恶意,在某些方面,甚至比某些魔神散发的气息更令人作呕。
住在这种地方的日子,恐怕还不如住在正规监狱里。至少监狱还有明确的规矩和维持秩序的狱警。而这里……弱肉强食就是唯一的法则。
恶意这种东西,既会相互感染,又会因聚集而不断加剧。 旅人心想,被正常社会的善良与秩序所中和时还不觉得,一旦让这些人彻底结成团伙、形成聚落,必定会成为地方上难以根除的毒瘤和祸患。
“你才刚来,对这里不熟,我带你去附近转转怎么样?熟悉一下环境。”赛索斯仿佛无事发生一般,语气轻松地提议道。
“好啊,”旅人立刻领会了他的意图:“我正好也特别想‘转转’,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这显然是一个避开耳目、私下交换信息、了解周围地形与潜在危险的绝佳机会。
赛索斯又转向一直沉默的金茉莉,低声嘱咐道:“这里对你们这种‘新面孔’,尤其是女性,抱有‘好奇心’的人可不少。你们二位都需要多加小心。”
“嗯。”金茉莉简短地应了一声。
*
离开帐篷聚集的中心区域,赛索斯领着旅人走向聚落边缘更为荒凉的地带。他看上去真的只是在进行一场普通的向导游览,开始指指点点,介绍起那些简陋到近乎原始的设施。
“看那边,那个用几块破木板围起来的地方,就是公共水源了。”他指着一处洼地,那里积着一些颜色发绿、浑浊不堪的液体,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气味。
“不过嘛,前几天有个倒霉蛋,据说是因为口角,惹了聚落里一个特别擅长‘让人悄无声息消失’的家伙。结果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他的遗体就泡在那里面,都肿得不成样子了。所以啊,想喝水的,记得一定要煮得滚烫再喝,虽然味道可能更怪。”
“呃……谢谢提醒,不过我还是喝自己带的吧。”旅人一脸嫌恶地瞥了一眼那所谓的“水源”。
“哎!小心!”他突然伸手,一把拉住正要朝一个小土包踩上去的旅人。
“啊?”旅人被拉得一个趔趄,不明所以。
“这个可不能踩!”赛索斯严肃道,然后又把旅人往旁边拉了拉:“这里……嗯,最好也别踩。”
“这……难道这附近埋了地雷?”旅人小心翼翼地盯着脚下的沙地,仿佛每一粒沙子都可能暗藏杀机。
“嘿嘿,你也挺有意思的。”赛索斯笑了笑,摇了摇头:“不是地雷,是‘臭雷’。这里……是公用的‘厕所’。划分得不怎么明确,你懂的,所以范围有点大,气味也比较‘浓郁’。”
“啊?”旅人震惊地张大了嘴,连忙又后退了好几步,用手掩住了口鼻,尽管其实距离尚远,气味并不明显,但心理上的冲击已经足够强烈。
“啊!”
不远处的一个沙丘后面,突然传来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随即戛然而止。
紧接着,金茉莉那高挑的身影便从沙丘后面转了出来,她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沙粒,步伐平稳地向着旅人和赛索斯走来,脸上如常,仿佛只是去散了趟步。
“你的这位‘朋友’,做事真是干净利落,也够聪明。”赛索斯看着走近的金茉莉,眼中流露出赞赏和一丝了然:“我刚才还在担心,她会不会听不懂我的暗示。”
“她才不是我的朋友,”旅人纠正道,语气带着某种疏离:“是下属。”随即,她恍然大悟,看向赛索斯:“原来我们身后一直跟着‘耳目’,所以你才一直不说正题。”
“谨慎总是必要的。”赛索斯耸耸肩,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变得认真起来:“现在,碍事的人暂时清净了。现在,我可以把最近沙漠里发生的事情,详细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