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太和殿的飞檐还浸在薄雾里,陆锦歌立在丹陛之下,望着礼部官员将最后一卷《禅位诏书》郑重捧入殿内。
秋阳穿透云层的刹那,三百六十级白玉阶上,金箔铺就的蟠龙纹泛着刺目寒光,恍若蛰伏的巨兽即将苏醒。
\"娘娘,吉时已到。\"女官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
陆锦歌抬手整了整翟衣上的十二重珠络,余光瞥见远处宫墙下,陆佑宏正与陆锦棠低声交谈。
幺弟虽身着便服,腰间那柄南疆锻造的螭纹剑却昭示着不寻常的肃杀之气。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太子萧承煦跪坐在龙榻前,执银匙搅动着药碗里的参汤。
皇帝枯瘦的手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承煦...莫要小瞧...暗处的獠牙...\"
话音未落,剧烈的咳嗽震得龙床簌簌作响,药碗中的汤汁泼溅在明黄锦被上,洇出点点暗褐。
\"儿臣明白。\"萧承煦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自监国以来,他将大皇子旧部尽数调离中枢,六皇子党羽也被御史台弹劾致仕。
那些在奏折上跳脚的跳梁小丑,不过是被斩断爪牙的困兽罢了。
当钟鼓齐鸣响彻九重宫阙,萧承煦身着玄色冕服踏上丹陛。
望着跪满广场的文武百官,他忽然想起昨夜陆锦棠递来的密函——\"北疆异动不过障眼法,需防朝中暗桩\"。
但此刻礼部官员已展开诏书,沈相率领群臣高呼\"万岁\",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异变陡生在传国玉玺交接之时。
当司礼太监捧着玉匣行至御阶中央,人群中猛然冲出一道黑影!
那人身着侍卫服色,袖中寒光乍现,竟是一柄淬了毒的匕首直取萧承煦咽喉!
\"护驾!\"陆佑宏的暴喝撕裂长空。
他腰间螭纹剑出鞘的瞬间,陆锦棠已甩出软鞭缠住刺客脚踝。然而刺客似早有准备,竟在倒地的刹那扯开怀中油皮纸包,刺鼻的烟雾瞬间弥漫广场!
萧承煦瞳孔骤缩。
这是南疆巫毒教的\"噬魂烟\"!
强忍着呛咳后退,却见更多黑影从仪仗队中窜出,刀刃直指龙椅。
混乱中,沈相的义子、礼部侍郎林渊竟手持火把,疯笑着扑向堆积在丹陛两侧的礼乐贡品
——那些装饰用的绢花、彩绸,皆是极易引燃的火油浸泡之物!
\"拦住他!\"陆锦歌的凤冠险些被挤落,她死死攥住女官的手腕。
千算万算,竟漏了沈相这个老狐狸!本以为已死之人,爪牙也差不多没了。传闻他收养的义子多达七人,各个藏在要害部位,今日这一场,怕是筹谋已久。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影如惊鸿掠来。
杨明汐手持软剑,剑锋挑落林渊手中火把,却被其同党缠住。
她望着火势渐起的贡品,想起昨夜莫名心悸的不安,咬牙掷出腰间信号弹——赤色焰火划破天际,正是向陆家军求援的讯号!
陆大率领的羽林军终于冲破宫门。
这位巾帼将军银甲染血,挥枪挑开刺客的瞬间,目光扫过惊惶失措的萧承煦。
她忽然想起陆锦歌的叮嘱:\"太子仁善有余,需有人在暗处护他周全。\"
当最后一个刺客被枭首示众,晨雾早已散尽。
萧承煦望着满地狼藉,掌心还残留着传国玉玺的凉意。
远处,陆锦歌正与陆氏父子低声交谈,杨明汐擦拭着剑上血迹,而礼部侍郎林渊面色惨白地跪在阶下——他的七名义兄,此刻皆成了宫墙下的亡魂。
暮色渐浓时,萧承煦踏入太上皇寝宫。
龙榻上的人已陷入昏迷,唯有手指仍死死攥着半幅烧焦的密信。
他轻轻展开,认出那是沈相的笔迹,墨迹在火光中扭曲成狰狞的咒文:\"待新皇登基,便是陆氏覆亡之日...\"
窗外秋风卷着落叶扑进殿内,萧承煦将密信投入炭盆。
火苗窜起的刹那,他忽然明白,这场看似平静的权力更迭,实则暗潮汹涌。
若不是杨明汐的未卜先知,若不是陆氏一族的周密部署,此刻躺在龙榻上的,或许就是一具焦尸。
\"来人。\"他转身望向候在门外的陆佑宏,\"传旨,封陆锦歌为太皇太后,陆氏一门荫及三代。\"
火光映在他眼底,渐渐烧出一抹从未有过的锐利,\"另外,彻查沈相余党,一个不留。\"
宫墙外,夜幕中的京城灯火渐次亮起,恍若星河坠落人间。
谁也不知道,这场惊心动魄的登基大典,将为这个王朝掀开怎样波澜壮阔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