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口,没关系。
要论耐心,付宁自诩是一等一的。
“我这人呐,忒善!干不了那打人的事儿。”付宁说着这话,让人把当初给三爷做棺材剩下的柜子板找出来,临时钉了个大箱子,留好了气口儿。
找了块儿黑布把王尔逐的眼睛给蒙上了,然后把他保持着倒攒四蹄的样子,整个儿给塞箱子里了。
“行了,给他直接抬山洞里去。”付宁把盖儿一盖,指挥着人就给抬走了。
“你就在里边儿好好儿待着吧,最近忙着收秋呢,没空儿跟你玩儿,等我们收了庄稼再说,也不好说几天,就看你命硬不硬吧。”
看着箱子被抬进山洞里的库房,倪墨问:“叔,关几天啊?”
“先来个一天一宿吧,怎么了?心软了?”
“也不是,就是跟我想象的审讯不一样。”
付宁斜了他一眼,怎么的?你还想开个辩论会,当面锣对面鼓的跟他讲道理?
这个人大概率是个中统,真辩论起来,就马列主义那几本书,你还真不一定辩论得过他!
把人往库房里一放,付宁还真就不去管他了。
“收秋”这话可不是忽悠王尔逐,拾福峪是真的要收庄稼了,全村男女老少都得上阵的那种。
付宁正带着人在地里砍棒子秸呢,新安排的巡逻队的小支应就跑过来了。
“爷,来人了,说是张家口来的。”
一听这个倪墨先摔耙子了,“是不是觉得咱们傻?一个这样,两个还这样!”
可是一看跑过来这个人,他又低下头干活儿,不说话了。
“大爷,大爷!”
李玉宁跑得那叫一个欢快,把自己的同伴远远的甩在了后边。
倪墨见过他,知道他是付宁的侄子,也知道他大概率是真的从张家口过来的。
付宁把捆好了的秸秆背到场院边儿上,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等着李玉宁跑到跟前。
“有公干?”
“是,不过到您这儿来也是有命令的。”
“走,回家说去。”
付宁拉着他们回了家,付闯和倪墨在后头跟着。
“大爷,我们是要回阜平,现在时局不明朗,领导想让您跟着我们转移到阜平去,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对嘛,这才对嘛。
干什么事儿得有征求意见这个环节,所以王尔逐那个上来就要把他带走的态度才有问题嘛!
不过……
“转移?就我们几个?”
“准确的说就是您跟五大爷。”
付宁看了看身边的付闯,又抬头望着门外场院的方向,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人们的笑声。
“那我们这一村儿的人怎么办?”
“领导的意思是,让倪代表带着他们在这里坚持生产斗争。”
这个缺心眼儿的东西,他还不得把全村人都带沟儿里去?!
瞥了一眼倪墨,付宁对李玉宁和他的同伴招了招手,“现在有些情况,得你们帮着判断一下。”
他们走到山洞口儿,付闯和倪墨把那个大箱子抬了出来。
随着箱子盖儿一打开,一股浓烈的味道冲得几个人都退后了一步。
付闯过去摸了摸他的脖子,对着付宁点了点头。
“大爷,这是谁啊?”
“他是昨天……还是前天来着?反正就是前两天,一个人摸进了拾福峪的山口,说自己是陕北来的,要带我去陕北,身上还有路条。
但他对那边的情况并不了解,让我看出了破绽来,可也问不出什么,只能先关起来,正好儿你们来了,交给你们吧。”
“正好儿,程哥是审讯方面的高手儿,他也算是撞枪口上了。”
程度明是跟着李玉宁一块儿来的保卫干事,听了这话跟付宁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蹲在箱子边儿上看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王尔逐的耳朵,从绑腿里拔出一把短刀,“唰”的一下就把绑着他的绳子割断了。
王尔逐手脚上的束缚都去了,但是胳膊腿还保持着刚才被绑着的样子,依然躺在箱子里一动不动。
过了十几分钟,程度明说了一句,“行了,缓得差不多了,别装死了,出来收拾收拾,咱们俩聊聊。”
王尔逐还是没动静,付闯可没这个耐性,他从院子里拎了一桶水出来,照着箱子里一泼。
现在已经九月下旬了,这山沟儿里凉意袭人,这一桶水下去,箱子里的人浑身一激灵,不得不把眼睛睁开了。
“大爷,给他收拾收拾吧。”
衣服什么的肯定都得换,但是付宁他们也没有多余的衣服,最后王尔逐就穿着夏天的汗塌儿和大短裤,头发上还往下滴着水,坐到了付宁的小屋里。
倪墨和付闯都在窗台底下坐着听着,付宁想了想,拉着李玉宁帮他把箱子和那堆脏衣服都搬到河边去涮涮。
趁着附近没人,他问了问侄子张家口的情况。
李玉宁也照了照附近没人,凑在付宁身边儿说:“不太好。”
从夏天到现在,晋察冀边区的仗打得挺憋屈,承德丢了,大同没打下来,张家口西边儿的防线也没守住。
现在敌人是重兵压境,听说是最上头来了人指导,打算必要的时候放弃张家口。
去年8月张家口解放以后,晋察冀边区的首府就搬过来了,现在说随时准备放弃,那这些党政机关还得搬。
领导的意思是,还搬回阜平去,那里群众条件好,而且抗战期间一直在那里办公,房子什么的都是现成儿的。
李玉宁他们俩是社会部派回去看看情况的,提前得把保卫工作做起来,随时准备迎接政府搬过去。
来付宁这儿也是领导提出来的,一个是付宁是专家,这些年确实支持了他们不少,怕万一有清乡的,把他祸害了。
再一个是付闯,去年那档子事儿闹得太大了,现在说起来,还有人把老英雄挂在嘴边儿上呢,他又跟付宁是一块儿的,干脆就想把他们俩都转移走。
“说走,容易!我们俩老头儿拿起脚就走,这地我都不说什么,可还是那句话,这村儿里的人怎么办?大部分都还是军烈属!”
两个人抬着刷洗干净的箱子回来了,一进院门儿,就听见屋里“啪”的一声拍桌子的声音。
“我劝你想清楚,与人民为敌是个什么下场!”
听着程度明的声音,李玉宁小声儿跟付宁说了一句。
“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