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宁被人抓着手摇了两下,嘴里说了一句,“好说,好说,您哪位啊?”
“噢,我忘了自我介绍一下,那个,我是咱们陕北政府实业部的王尔逐,在农务这一块儿是个干事……”
他说完这个话就不往下说了,盯着付宁看。
付宁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瞧了瞧,没什么东西啊?
啥意思?
王尔逐看付宁不接话,只能自己接着往下说:“那个,咱们试验场给我党的支持,我们心里记着呢,谁是朋友都不能亏待了!
这回来是因为种子的问题,有些事情啊,得您亲自过去看看。”
付宁听着他这个话,半天没有做声,倒是旁边的倪墨一个劲儿的保证,只要他们能做到的,绝对给十成的支持。
这说话的工夫,付闯提溜着一只野鸡从外头进来了,看见屋里有人,刚说要出去,就看见付宁对他眨眼睛。
付闯的眼珠子一转,人就站到倪墨边儿上了。
“诶呀,这个育种的问题……不是有小沈吗?他也跟着我不少年头儿了,那个时候非得到你们那边儿去,我是怎么说都不听,现在知道回来求人了?”
付宁身体往后一靠,两只手在胸前一抱,一副“我意见很大”的样子。
“付宁同志,这小沈同志是个好同志,但还是太年轻,这不才要请您这个老师出山吗?”
他这句话一说,倪墨立马眉头一皱,刚想张嘴,付闯的胳膊就搭在他肩膀上了。
“小倪,跟我收拾收拾这鸡去,晚上也给客人加个菜。”
付闯虽说是重伤刚愈,论身手连原来的一半儿都没有,但是倪墨在他手里也跟小鸡崽子没区别。
看着他们俩出去了,付宁把身子坐直了,跟王尔逐说:“王同志,这话呢,我还是要跟你们说清楚,当然以前我也说过,这个试验场可不是我个人的,这是中央政府的!”
这句话说得完全在王尔逐的预计之外,他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又赶紧追着问。
“可是前几年这游击区的种子不是都从你这儿来吗?”
付宁用手指了指外头的那十五亩地,“您这就是说笑了,就这么点儿地能有多少种子啊,再说我这个试验场里的人也得要吃、要喝、要活着啊。”
然后他也不管王尔逐插不插话,自顾自的就是磨叨。
咱们这可是正经的国家机构,那土地证明上还有政府大印呢。
他又掰着手指头跟王尔逐说,这个试验场本来一年应该有多少经费,人员工资应该怎么走。
前些年净打仗了,这回他得回趟南京,得找部里把这钱报了。
“照这么说,你是要叛变了?”
王尔逐站起身来,右手里端着一把小手枪,黑洞洞的伤口直指付宁。
“什么叫叛变?我何曾跟您在一艘船上过?”
付宁话音未落,王尔逐身后就是一道破风之声。
一根木头棍子横着就砸他后脑勺上了,等他软倒在地上,露出了后头微微喘气的付闯,还有拿着绳子手足无措的倪墨。
这房子的里间有个对外的小门儿,正好儿对着山洞库房,不过平时没人走,这回用上了。
付闯把王尔逐的四肢往后一撅,从倪墨手里拿过绳子就开始捆,嘴里还念叨。
“真是废了,要搁去年这时候,还用棍子?我一拳就给他怼这儿了!”
倪墨则是一个劲儿的重复,“他说他是陕北来的啊!”
现在他也知道这个王尔逐有问题,因为去陕北帮着做育种工作的是苗诚,小沈不过是来传过两回信,顶多能算个交通员。
刚才付宁是故意把小沈的身份说错的,王尔逐跟着就说“他年轻干不了”,这下就把身份暴露了。
要说王尔逐这一言一行,其实学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不过是顺杆儿爬得太快了,没想到付宁把手电关了。
他就掉下来了。
听着倪墨那儿还念叨呢,付宁的气是不打一处儿来。
“他说他是陕北来的你就信呐?他要说他是玉皇大帝派来的,你是不是还得给他上柱香啊?!”
“他有路条。”
“山口那边儿现在谁盯着?”
“现在没有人,今天是我遛达到那儿了,才遇见他的。”
“啧”,付宁嘬了嘬嘴唇,这半年真的是乱套了,裁军裁得他们这块儿都没什么武装力量支撑了,像王尔逐这样的阿猫阿狗都能摸进来。
“这样不行,咱们村里的巡逻队还得弄起来,不能让人家摸到咱们跟前了都不知道。”
“这家伙怎么办?”
付闯指了指被捆成了粽子的王尔逐。
“等他醒过来,盘盘道,得知道他消息从哪儿来的,什么人派他来的,目的是什么。”
不把这个搞清楚了,他们没法儿接招儿。
一碗凉水猛地泼上了王尔逐的脸,他浑身一激灵,睁开眼睛却发现手脚都动不了了。
“你这个叛徒!”
“行了,别演了。”付宁他们兄弟俩一左一右坐在炕头儿上,倪墨在地下的桌子边儿上,前头摊开了一片纸笔。
付宁手里摆弄些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手枪,“柯尔特m1903,马牌撸子,装备不错啊!说说吧,从哪儿来的?”
他看着王尔逐瞪着眼睛又要慷慨激昂的嚷嚷,把手枪保险打开,对着脑袋比划起来,那家伙立马消音了。
“其实刚进来跟你一握手,我就觉得不对劲,你那双手保养得太好了。
只有虎口的地方枪茧明显,说明你是个枪手。
中指关节没有茧子,说明你不常写字。
这跟你自我介绍是个政府干事的身份不符。”
一番话堵得王尔逐没词儿了,他干脆低着脑袋一言不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付宁把枪收回来,自言自语的说着,“咱们也是从几十年前就玩儿过情报的,当初的军政部、密查组也都能递进话去,你这点儿花样可是不够看。”
王尔逐还是不说话,但脑袋压得更低了。
“麻雀,是吧?你跟她有关系吧?那你叫什么呢?家雀儿?喜鹊?乌鸦?”
看着他悄悄咽了口唾沫,付宁觉得摸着门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