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上回书说到张飞病愈后执意跟随关羽、杨再兴等人返回长安,众人在信都城外集结启程。之后,张渊欲随行照料,却遭张飞拒绝,此时恰逢张绍前来送别。一番交谈后,车队正式踏上了前往长安的路途。待车队远去,张绍与张渊留在原地,一番对话揭开了张绍心中的郁结,而车队途中也遭遇了意外状况。
信都城外黄土漫道,张绍立在尘埃未落的车辙旁,望着远去的青布马车碾出蜿蜒车痕,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佩剑。
剑鞘上雕刻的饕餮纹硌得掌心发疼,他却浑然未觉。片刻后,他望着张渊苦笑:“怀玉,你说父亲为何如此不待见我?世人皆说为父母者总会多少偏心些幼子,可父亲他……唉!”
张渊见状忙上前半步,玄色披风扫过青草发出“沙沙”声响:“绍哥儿莫要难受!义父本就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如此作为实属正常。想当初在九门时,我不过练矛慢了半分,都被他老人家拎着耳朵骂半个时辰呢。”
“可我……也不比大哥差多少啊?”张绍突然拔高声音,佩剑穗子在风中猛地一颤,“当年背嵬军初立时,我便跟在振武兄长麾下,一路从汉中到河南尹,哪场恶战没经历过?
去岁守晋阳时,我更是以两千人马挡住了曹魏的五千骑兵,捷报传回时父亲却只说了句‘还算凑合’!”
他越说越激动,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莫不是……你将倚梦楼内的事告知父亲了?”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张渊心口,他下意识后退半步,蛇矛尖“当啷”一声戳在地上:“绍哥儿说哪里话!我若嘴上没把门,当日在楼内陪你喝酒的事岂不也……”
说到半截他猛地打住,眼珠滴溜溜一转道:“况且,那日在倚梦楼,我不也……我若说出来,岂不是自找麻烦!”
言罢,他靴尖碾着地上的草茎转了个圈,话锋陡然一转:“依小弟看啊,此事的根结还是出在义父身上!并非绍哥儿不够出色,实在是义父那性子太过严苛。您想啊,他老人家眼里只瞧着关平、关兴那几位兄长,说不得还拿振武兄长来比量呢!”
“啊?那完了!”张绍猛地一拍大腿,佩剑穗子扫得枯草簌簌作响,“那关平、关兴兄弟俩再厉害,好歹是人力所能及!可振武兄长他……我便是投胎十次也赶不上啊!”
张渊闻言干笑两声,伸手拍了拍张绍肩膀:“小弟不过随口一说,绍哥儿何必较真?
那日府衙设宴时,我瞧义父那意思,分明是想让您主政一方亦或入主朝堂呢。
别的不说,光凭您曾暂理晋阳政务,这份资历谁能比得?”说罢,他还不忘挤眉弄眼地冲张绍使着眼色。
张绍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踢飞脚边土块:“你小子还好意思说?当日,你拍拍屁股便走,倒是苦了我帮你善后。
倚梦楼的那位姑娘与……鸨母日日堵在府衙门口,说什么‘张将军若不负责,日后我便带着孩儿去长安找你父亲评理’!”
他越说越憋屈,索性扯开衣襟透气,“怀玉啊,自古只有恩客替姑娘赎身的,你可曾听过有鸨母替自个儿赎了身来缠人的?”
“啥?鸨母自个儿赎身?”张渊惊得瞪圆眼睛,蛇矛差点从手中滑落,“那婆娘莫不是疯了?好好的楼不经营,偏要缠你作甚?”
说罢,他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张绍,突然咧嘴一笑:“莫不是瞧中你这郡守老爷了?虽说她年纪是稍稍大了些,倒也算得上徐娘半老。其中……自有一番滋味啊!兄长若是真的不喜,赶不走还躲不起吗?依我看,兄长莫不是喜欢上了……”
“去你的!”张绍扬手作势要打,耳根却微微泛红,“她……她已有了身孕,说是……怀得我的孩儿。”这话一出,就连远处吃草的战马都不禁打了个响鼻。
张渊惊得差点咬掉舌头,半晌才憋出一句:“绍哥儿可以啊!连鸨母都……”
“休得胡言!”张绍急忙打断,靴底在地上碾出个深坑,“你又不是不知,那日我喝多了酒,醒来时她便躺在旁边……”他猛地拔出佩剑劈向道旁矮树,“当啷”一声震落满树枯叶,“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张渊望着满脸愁容的张绍,挠了挠头道:“依我看,她既有了身孕,不如……给她置个外宅?反正你也缺个管账的。”
话音刚落,张渊便见张绍目光狠狠瞪来。于是,连忙改口道:“要不,我去帮兄长说说?就说你要随义父出征,让她先回故里待些时日?”
“故里?她本就是信都人士!”张绍将佩剑插回剑鞘,发出“呛啷”巨响,“罢了罢了,不提这事了。方才父亲让我主政安平,你可得留下好好帮衬与我!”
张渊闻言,刚要开口应下,却忽地想起义父临行前,曾让他早日将银铃儿接来团聚。顿时,只得苦着脸回道:“兄长,小弟有些私事需赶往九门一趟,待归来后,自当好生协助兄长。”
张绍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狭促的笑容:“哦?莫不是欲接弟妹前来团聚?”
张渊尴尬地挠了挠头,古铜色的脸涨得通红:“正是!义父临行前,特意交代……”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要钻进衣领里。
“罢了罢了!去吧!”张绍挥了挥手,眼中满是笑意,“你都将父亲搬出来了,为兄还能说什么?不过,你可得抓紧些时间!冀州如今百废待兴,少不得需你帮衬一二。”
“多谢兄长成全!我……我这便去准备马车!”张渊如蒙大赦,却又想起件要紧事,急忙拉住缰绳凑近。
他压低声音,神情紧张地道:“待铃儿来了,还请兄长替我多加隐瞒……那倚梦楼的姑娘。”说着,便手忙脚乱地整理被风吹乱的披风,生怕耽误半分。
“晓得晓得!”张绍笑着轻踹他的马腹,“快去快回!莫让弟妹等急了!”话音未落,张渊已猛夹马腹,胯下战马嘶鸣一声窜了出去。
马蹄扬起的尘土劈头盖脸地砸在张绍身上,呛得他直咳嗽。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张绍不禁笑骂道:“这小子,猴急成这样!”待尘土散尽,他才翻身上马,朝着城内缓缓而去。
与此同时,关羽等人的车队正沿着官道疾驰。炎阳炙烤着官道,车辕吱呀声与马蹄踏地声交织成一曲急促的乐章。
当行至清河驿道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转瞬便化作倾盆暴雨。众人只得快马加鞭,寻到一座破庙暂避。
张飞掀开车帘望着雨幕直嘟囔:“这鬼天气,比俺的暴脾气还急!”话音刚落,庙梁一处缺口突然漏下雨水,不偏不倚浇在他头上。
杨再兴慌忙扭过头,肩头不住耸动,强压着笑意递上布帛。
关羽则轻抚长髯,凤目微弯:“翼德,你这番抱怨,似是惹恼了天公,这才降下‘天罚’来咯!”
张飞抹了把脸,抄起供桌上的果子,狠狠咬下一口,腮帮子鼓得老大:“等天晴了,俺定要找雷公电母理论理论!”
说罢,他又狠狠嚼了几下,惹得众人忍俊不禁,破庙中风雨带来的沉闷,顿时被驱散了不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正是:信都别后心事藏,情债烦忧困儿郎。驿道骤雨破庙避,笑闹声中前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