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喧闹声中,顾幺妹领着大哥顾明志回来了。她听到自家方向传来枪声,又听到连三平的呼喊,却又听得不太真切,只知道说是顾家的人,不禁有些发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听人说李老歪被绑住了,还跪在她家坪子上,心里就更纳闷了。李老歪的事儿,怎么跑她家跪着去了呢?
她也没心思干活了,跑到后山把正在干活的大哥叫了回来。
顾明志这人有点倔,还特别迷信。回到家,了解了个大概情况,他就不乐意了,站出来要赶人走,说道:
“李老歪和叶虾公犯的事,跑我家来跪什么?我家又没死人,你们赶紧走,真晦气。”
不说“我家”还好,这一说,文贤贵就知道这人是顾明志了,他把枪晃了晃,抖着腿说:
“你就是顾明志吧,我们今天就是来找你的,你给我老实点,别跑啊。”
“找我?”
顾明志一下子就懵了,不过脑子转得也快,心里琢磨着,难不成是和昨天阿梅的事有关?
罗竖让石宽跟来,就是不想让文贤贵办事太粗鲁。这会又有这么多村民围着,那更不能把事情搞砸了,石宽赶紧过来拦住文贤贵,提高声音说:
“对呀,我们就是来找你的,昨天就已经有两个人来找过你了,你别慌,坐下来慢慢说。”
果然是为了阿梅的事来的,顾明志就更迷糊了,这个阿梅怎么有这么大能耐,昨天叫了俩城里老师来,今天还把带枪的也叫来了。
对方有枪,他可不敢拿扁担出来吓唬人了,反而有点慌,紧张地问:
“我和刘家的人换亲,犯了天条吗?你们要用枪来对付我?”
“不犯天条犯法,但犯了民国的法律,你知道什么是法律吗?三平,把我的警服拿来。”
现在人多了,文贤贵就想在众人面前显摆一下。那湿了汗水的衣服披在柴堆上晒,这会肯定已经干了。
“闪开,闪开。”
连三平大声吼着,把那些人驱散开来,拿过警服,过来殷勤的帮文贤贵穿上。
这个顾明志还没有犯法,可不能让文贤贵把人吓到了,石宽又说了起来:
“这位是我们龙湾镇警务所的文所长,大家都听说过吧,你有没有犯法律,他了解了就知道。你没有触犯,那当然是没事,触犯了,可是要受到惩戒的。”
文贤贵把衣服扣好,把帽子正了正,先是环视一下众人,最后目光停在了顾明志的身上,煞有介事的说:
“对,我就是文所长,就是法律,谁要是触犯了法律,我就把他送去县城,交给孙局……不对,交给陈县长,陈县长将送他到金矿去挖矿,没有一分钱拿的哈。”
昨晚听罗竖和刁敏敏说了许多,但是现在却记不起几个词来。为了让自己继续保持威严,文贤贵拍了拍石宽的肩膀,又说道:
“顾明志你犯了什么法,我就不说了,由石宽跟你们讲。”
石宽早就想打断文贤贵的话了,这会也清了清嗓子,说道:
“明志你现在还没有犯法,但要是继续固执下去,那就是犯法了,现在是民国,新法律规定男女平等,婚姻自由,不能违背妇女意志,强行要他人成为你的妻子。你和大壮换亲,大壮的妹妹阿梅就不情愿,所以你不能强迫她,听明白了没有?”
说得这么清楚,又怎么能听不明白。不过顾明志还是有一点其他的不明白,石宽没有文贤贵那么凶,他也敢询问一下:
“你说不能强迫阿梅,这个我懂,只是不还有一句话,叫做父母命不可违吗?是她爹娘你让她嫁给我了,我可没有强迫她啊。”
顾明志竟敢顶嘴,那还得了,连三平也想出出威风,马上上来揪住顾明志的衣领,怒骂道:
“你小子活腻了是不是,她娘让她嫁,她就得嫁啊,你娘让你吃屎你吃不吃?”
“行了行了,别动手。”
石宽把连三平和顾明志两人分开,又语重心长的说:
“话糙理不糙,还真是三平讲的这么个理,不合理的要求,肯定不能听。阿梅的爹娘逼她嫁给你,这就属于不合理的要求。”
这一番话还真有道理,围观的人也开始议论起来:
“对呀,现在都民国了,不兴老的那一套。”
“要换亲,那也要你情我愿,对方不情愿的,换回来也不安心。”
“还是听长官的吧,长官都说了是法律,那就错不了。”
“……”
顾明志不怎么怕石宽,却怕文贤贵和连三平啊,这回脖子不自然的扭了扭,不敢再说话了。
顾幺妹把大哥一拉,就往屋里走,有点不服气的说:
“哥,不换就不换,反正我也还没嫁给大壮,又不吃亏。”
石宽看着瘦小的幺妹走进屋里,觉得挺有意思,笑了笑:
“对,谁都不吃亏,所以叫你哥以后别去纠缠人家阿梅,否则就是犯法了。”
事情进展得太顺利,文贤贵反而有点意犹未尽,他看了一眼众人,说道:
“那大家都散了吧,我也该回去了,这鬼地方,一走就要走半天,天黑都不一定赶回到家。三平,把他俩赶回去。”
叶虾公和李老歪刚才一直在听,害怕被送去县城关押,这会哭丧着脸求饶:
“文所长,我们不知道把阿荷留在家里是犯法的,不知者不为罪,你就放过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长官,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我以后打到猎物,都先拿到镇上去孝敬你,求你不要把我们带走了。”
看着俩人的样子也有些可怜,石宽便也帮说话:
“贤贵,我看还是算了,就他俩这样子,抓去挖矿,周副团长还不一定要呢。关去县城,那也没有那么多闲粮喂给他们啊。”
还真是,一驼一歪,能干得了什么活。文贤贵想了一下,上前两步,蹲了下来,把那叶虾公的下巴尖抬起,说道:
“不抓你俩也不是不可以,你刚才说了要孝敬我,那怎么孝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