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宇知道,火候到了。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那是一只洗得发白的布老虎,手工粗糙,但一针一线都透着慈爱。
周通看到这只布老虎,整个人都僵住了,眼泪瞬间决堤而出。这是他离家时,他娘亲手缝给他的,他一直贴身收藏,昨夜被捕时遗失了。
“你娘,现在已经被我的人‘请’到了京城一处安全的宅院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白宇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周通,我给你一个选择。”
“一,你继续当你的硬汉,我保证,你会尝遍诏狱里所有能让你后悔生到这个世界上的刑罚,然后被凌迟处死。你的老娘,我会把她送到教坊司,让她亲眼看着你受刑的画像,在那里度过余生。”
“二,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关于怒涛堂,关于张德海,关于那个所谓的‘四海盟’,以及那件‘镇龙’之物的所有情报,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我可以保证,你和你娘,都能活下去。我会给你们换一个身份,一笔足够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银子,送你们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安度晚年。”
白宇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周通。
牢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周通粗重的喘息声,和眼泪滴落在地的声音。
忠义与亲情,谎言与真相,生存与死亡,在他的脑中激烈地交战。
许久之后,周通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他看着桌上的布老虎,又看了看白宇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知道,他没得选。
“我说……”周通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什么都说。”
一个时辰后,白宇走出了诏狱。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陆剑和沈炼立刻迎了上来。
“大人,那小子招了?”陆剑急切地问。
白宇点点头。“招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从周通的口中,白宇不仅证实了“四海盟”的存在——一个由怒涛堂、惊鲨会、巨鲸帮等四个沿海江湖大派组成的松散联盟,专门负责为张德海的利益集团进行走私、洗钱等黑色交易。
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关于那件“镇龙”之物的关键情报。
那块九幽石,并非仇万山偶然所得。而是四海盟的盟主,“东海龙王”萧天策,命他护送北上,准备献给张德海的“大礼”。
据周通所知,四海盟的手中,至少还掌握着另一件镇龙珠材料的线索。那件东西,名叫“瀚海心晶”,据说藏在四海盟的老巢——位于山东登州海外的一座名为“蜃龙岛”的岛屿上。
而张德海之所以与四海盟深度勾结,不仅仅是为了敛财。他似乎也在利用四海盟的力量,寻找着什么东西。周通虽然级别不够,但他曾无意中听到仇万山和心腹谈起,张德海似乎想通过这些“镇龙”之物,达成一个惊天的阴谋。
“蜃龙岛……瀚海心晶……”白宇的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盘踞在东海之上的庞大江湖联盟。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立刻上奏陛下,调集水师,围剿蜃龙岛?”沈炼问道。
“不。”白宇摇了摇头,“水师出动,动静太大。蜃龙岛易守难攻,一旦让他们有了防备,再想登岛,难如登天。而且,张德海在朝中耳目众多,我们前脚上奏,他后脚就能收到消息。”
陆剑在一旁摩拳擦掌:“那您的意思是?”
白宇的目光,望向了东方,那是大海的方向。
“朝堂上的仗,要打。江湖里的事,也要了。”
“沈炼。”
“属下在。”
“京城里的清洗,继续进行。所有和张德海有牵连的官员,一个都不要放过。诏狱的犯人,继续审。我要你把张德海在京城的所有势力,连根拔起。我不在的时候,京城,交给你了。”
沈炼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白宇的决心。“大人,您要亲自去?”
“有些东西,必须我亲手去拿。”白宇的声音,斩钉截铁。
他转头看向陆剑:“你,挑十个水性最好、武功最高的弟兄,跟我走一趟山东。”
陆剑闻言,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兴奋得满脸放光:“好嘞!末将早就想去见识见识,那帮自称龙王爷的孙子,到底有几斤几两了!”
白宇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带着几分戏谑,也带着无尽的杀意。
“那就去告诉他们,我锦衣卫,才是这大明江海之上,唯一的真龙。”
夕阳下,白宇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的前方,不再是京城里错综复杂的官场,而是一片更加广阔、也更加凶险的江湖。
一场由朝堂延伸至江海的猎杀,即将拉开序幕。而他,白宇,将亲执屠刀,远赴东海,去会一会那位所谓的“东海龙王”。
白宇一行十一人,轻装简行,一路快马加鞭,直奔山东登州。沿途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只用了五日,便抵达了这座濒临东海的重镇。
登州城内,海风猎猎,空气中弥漫着腥咸与硝石的气味。这里是大明海军的重要港口,也是往来商贾、江湖人士的汇聚之地。城中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并存,既有高大的府衙官邸,也有简陋的渔民棚屋,更有不少挂着异域旗帜的商船停泊在港口。
白宇没有立刻入城。他带着陆剑和九名锦衣卫精锐,在登州城外的一处废弃渔村落脚。这里位置偏僻,便于隐藏行踪。
“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做?”陆剑卸下身上的包裹,瓮声瓮气地问道。他虽然粗犷,但对白宇的谋略却深信不疑。
白宇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那张从李默账册夹层中发现的简易海图。图上,除了登州港,还有一个醒目的红圈,标注着“蜃龙岛”的位置。岛屿周围,则画着一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线条。
“蜃龙岛,位于登州以东约一百五十里海域。”白宇指着海图,沉声道,“此岛地势险峻,周围暗礁密布,寻常船只极难靠近。四海盟以此为老巢,可谓占尽地利。”
“大人,我们是直接找船出海吗?”一名锦衣卫问道。
“不急。”白宇摇了摇头,“贸然出海,只会打草惊蛇。四海盟在登州必然有眼线。我们必须先摸清他们的底细,尤其是他们与登州卫所和当地官府的勾结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