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两个小时的“慰问”结束，陈守义有些疲惫地在众人的护送下走出食堂。
得到了陈守义的承诺，自己的长官又默许了这一切，连能看到未来的曹萱都在现场，这些早就被叛军带来的问题折磨得睡不好觉的士兵立刻爆发了，迫不及待地询问着一切的一切。
当他们面对面地从陈守义和曹萱嘴里确认了那些正在金陵到处流传的消息，所受到的冲击是巨大的。
政治的复杂让黑白的边界模糊，这让一直奉行正义、忠诚等正面价值的年轻士兵一时间难以消化灾后发生的种种复杂事件。
陈守义也坦白了许多自己的错误，承认了自己为了大局曾妥协过，促使不少人的命运走向了悲剧。
他的这些坦白让士兵一时间难以接受的同时，又增添了对他的信任，也真正了解到了局势的复杂和艰难。
这次对话无疑对这些士兵的精神世界造成了巨大的冲击，陈守义没有直接要求他们加入兵团，只是大方地表示让他们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他愿意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
走出门口，陈守义回望了一眼那群出来送别还是依依不舍的士兵，挥手喊道：“回去吧，小伙子们。都回去吧，去好好想想我刚刚说过的话，然后选择你们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
他围上围巾，用力紧了紧，最后挤出一抹笑容：“哪怕没能成为同伴，最好也不要成为敌人啊。不过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你们也不必愧疚，只当是都在为大夏尽忠吧，只不过是你我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罢了。再见了，我亲爱的战友们。”
负责管理整个营地的那名旅长走出人群，沉默着朝陈守义敬礼。
陈守义抬手回礼，随后和林枫一起转身踏入了正在蔓延的黑暗之中，在他身后，是数百只整齐划一抬起的右臂，划破空气瑟瑟作响，一路蔓延到食堂深处。
……
回到基地休息，厨房给陈守义送上了饭菜。
刚刚为了能和更多的士兵面对面交流，他根本顾不上吃午饭，只是随便对付了两口，肚子还是空的。
“我看有些人已经表现出了投诚的态度，这次对话的效果还不错，等他们回去后把消息传开，一定能影响到更多的战友。”
曹萱一边吃饭一边说着，林枫点了点头：“嗯，配合上我们的宣传攻势，有很大机会争取到一大波人留下，那些无法留下的，将来就算回了北方也能给兵团提供作用。”
相比于两人的喜悦，陈守义的表情却有些黯淡，似乎不太开心。
“唉~”他突然叹了口气，有些惋惜的说道，“他们本来不该被卷入这样的事件里，是我让他们被迫去做这种选择，也不知道他们要经历怎样的精神煎熬，最终无论结果如何，都会伤害到他们的感情。”
在一旁陪着充当传菜员的白龙赶紧说道：“您千万不要自责啊，您可是在帮他们看清真相，他们感谢您还来不及呢，你说是吧，村长？”
林枫挑了挑眉毛，却没有跟着安慰陈守义。
陈守义看了眼白龙，又是叹了口气：“他们本来是保家卫国的英雄，现在却仿佛成了助纣为虐的坏人，你说他们心里能好受吗？我让他们自己选，看起来是大方潇洒了，可是自己来做选择就意味着责任与负担都要自己来背。他们也有家人，也有自己的生活要经营。
他们不过是群二十岁不谙世事的小伙子罢了，你要他们怎么去平衡现实与理想？选择兵团，那就得抛弃一切，故乡、家人、朋友，很可能都要和他们永别。选择孟昌易，那就要接受道德的拷问。换了是我，恐怕我今晚都要睡不着觉。”
伶牙俐齿的白龙看着陈守义那双满是复杂之色的眼睛，一时间竟也无言以对。
陈守义没说错，这场谈话对于那些士兵来说不光代表了解到真相的自由，更多的是一场负担，一次煎熬，尤其是陈守义留给他们的选择。
陈守义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向来心志坚定的他此时有些低落，也许是代入了那些年轻士兵的位置，为他们的遭遇感到无奈。
“但我们必须这么做，时代如此，没人能蒙着头装聋作哑。”
曹萱突然将手掌放在他的手背上，低声安慰道。
“我相信他们会理解我们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夏，为了所有人的未来。”
陈守义缓缓将目光落回面前的饭菜上，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又迅速恢复了坚定。
“是啊，时代如此……吃饭吧，菜凉了就糟蹋东西了。”
曹萱收回手，朝白龙说道：“叫厨房找个江右的厨子来，明天给陈部长做点家乡菜。”
“好嘞，我马上去办。”
陈守义笑了笑：“还是姑娘的心细啊，林枫你可多跟人家学学。”
林枫往亚空间一扫，抬手拍出一箱脐橙砸在桌上：“口惠不如实至，老陈，我请你炫你老家的脐橙。”
“哟，你还偷过这种东西啊，干嘛不早点拿出来，我都好久没吃过了。”
“读书人的事不算偷。”
陈守义好奇凑过去一看包装，顿时皱起了眉头：“什么呀，包装上写的产地是湘楚啊！”
曹萱笑了笑，正欲调侃林枫送礼都送不明白。
陈守义一边拆开包装一边说道：“哎呀，这年头有得吃也不错，我再挑就显得有点过分了啊。”
才打开包装一看，陈守义就皱眉嘀咕道：“你怎么偷东西都偷不明白？”
说着，他从箱子里拿起一颗脐橙，还带着些青。
“没熟的果你都偷啊，小林，家里有这么困难吗？”
“哈哈哈！”
林枫脸色尴尬，曹萱却是捂着脸笑得前俯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