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仿佛被无形的寒霜冻结。
北斗看着身边突然沉默的凝光、钟离和旅行者,疑惑地歪了歪头,大大咧咧地打破沉寂。
“喂喂,我说你们几个,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哑巴了?”
她确实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众人都对法玛斯的身份心知肚明,只有北斗不清楚那个赤发少年的真实身份。
在她眼中,潘塔罗涅的愚人众队伍里,只是突兀地站着一个服饰气质与周围阴冷士兵格格不入的陌生少年罢了。
凝光赤色的眼眸转向钟离,带着无声的询问。
然而钟离只是微微侧过身,目光投向远方的海平线,双手负于身后,神情淡然沉静,仿佛全然没有接收到凝光那几乎化为实质的视线。
他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对此事毫不知情的局外人,将凝光无声的询问彻底挡了回去。
这无声的僵持持续了片刻,凝光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她收回目光,转向了唯一还处于状况外、正一脸困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的北斗船长。
“北斗船长。”
凝光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与决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直接切断了所有犹豫。
“不必再等了,下令进攻吧。”
“啧,神神秘秘的……”
北斗撇了撇嘴,低声嘟囔着抱怨,显然她对凝光这份沉默中的决断感到不解,但身为死兆星号的主宰,她骨子里的果决瞬间压倒了疑惑。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北斗抬起右臂,五指并拢朝着桅杆顶端了望台的方向利落地打出一个所有船员都熟稔于心的进攻手势。
了望台上的徐六石早已严阵以待,目光瞬间捕捉到下方船长的手令。
他毫不犹豫地探身,双手猛地扳动固定在栏杆上的特制强光信号灯的控制杆。
刹那间,三道刺目的、蕴含雷元素的紫白色短促闪光撕裂了夜幕,紧接着是一道持续数秒的耀眼光柱,直刺深沉的夜空。
这是南十字船队最高级别的即刻进攻灯光信号。
这无声却比任何呐喊都更快捷的号令,瞬间穿透海上的薄雾与黑暗,将船长的意志,投射到死兆星号周围如同铁翼般展开、严阵以待的南十字船队各舰舰桥上。
附船舰桥上的观察员迅速确认信号,蓝红色的强光灯随即亮起,交叉扫过海面,锁定目标,回应着旗舰的指令,同时也映照出各舰舷窗边冰冷的炮口。
霎时间,所有船只如同听到猎食号角的狼群,巨大的风帆鼓胀到极致,船头齐齐调转,以死兆星号为箭头,组成锋利的箭矢阵型,劈波斩浪,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叶尔马克号船队迎头冲去。
船体两侧,冷冽的归终机弩炮开始嗡嗡作响,刺目的元素光芒在炮口汇聚。
沉重的玄岩重炮炮膛被迅速打开,装填手将特制的岩元素炮弹狠狠推入,炮口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在叶尔马克号高耸的了望台上,愚人众的水手惊恐地捕捉到了南十字舰队劈波斩浪、直扑而来的凶悍身影。
“快!打信号,表明身份!请求对话!”
叶尔马克号的大副和水手们嘶吼着向了望台上的士兵传达命令。
了望台上的旗手双手颤抖却无比迅捷地操纵信号灯,向对方发出一连串代表至冬国官方身份和请求沟通的特定冰蓝色闪光序列。
灯光在夜空中急促闪烁,如同绝望的呼唤。
但回应他们的只有死寂般的黑暗。
南十字舰队不仅没有回复任何识别或沟通信号,引擎轰鸣声反倒更加震耳欲聋,风帆鼓胀得如同满月,速度猛地提升一截。
那庞大的舰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带着粉碎一切的威势,更加凶猛地加速冲刺而来。
了望水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冷汗浸透了后背。
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铁钳扼住了他的喉咙,但他仍在徒劳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代表和平的灯光信号,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这闪烁的光点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与了望台上蔓延的恐慌形成绝对反差的,是甲板上两位气定神闲的存在。
潘塔罗涅甚至悠闲地调整了一下单片眼镜,指尖那枚摩拉依旧在灵活翻转,嘴角噙着一丝近乎嘲弄的从容笑意。
对他而言,这具精心复制的切片躯壳,不过是计划中可随时替换的数据,即便此刻在这片海域灰飞烟灭,也不过是损失了一套昂贵的外设,远在至冬的本体甚至不会皱一下眉头。
法玛斯则是双手抱胸,赤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南十字舰队冲锋的磅礴气势,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海上烟火预演。
以他在璃月战争中恢复的魔神伟力,就算真有人把归终机的弩机口怼到他额头上,然后扣动扳机,狂暴的元素洪流恐怕连他的一根发丝都无法撼动。
反倒是那结构精密的归终机,极可能因承受不住轰击魔神之躯的恐怖能量反噬,当场炸成一堆昂贵的废铁。
只不过船长的淡然与魔神的无畏,丝毫无法平息船上普通愚人众士兵和讨债人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当看到己方代表和平的信号如同石沉大海,而对方舰队已近到能看清狰狞撞角和炮口闪烁的寒光,船上的愚人众士兵和讨债人陷入了短暂混乱。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叶尔马克号上的死寂,在反复打出的灯光信号却只换来一片死寂后,绝望彻底攫住了了望台上的水手。
他嘶哑的吼声通过传声筒响彻全船:
“敌袭!不明身份的舰队拒绝沟通,正在高速接近!”
几乎同时,脸色煞白的叶尔马克号大副跌跌撞撞地冲上后甲板,气喘吁吁地跑到潘塔罗涅面前,声音因紧张而颤抖:
“潘、潘塔罗涅大人!前方不明舰队拒绝回应我方信号,航向直指我们,是否需要命令船队紧急转向避让?”
潘塔罗涅微微侧过头,月光在单片眼镜上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因紧张和恐惧而身体僵直的临时大副。
“避让?”
他轻轻重复着这个词,嘴角那抹近乎嘲弄的笑意更深了。
潘塔罗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警报的尖啸和海风的呼啸,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笃定。
“不必了,那不是不明舰队,而是璃月的南十字,是来取我们性命的猎人。”
他缓缓转过身,正面朝向那艘如同巨鲸般破浪冲来的死兆星号,以及它身后庞大的箭形舰队,潘塔罗涅的声音骤然转冷,如同寒冰碎裂。
“传令各船,准备迎敌。”
这冰冷的命令如同最后的丧钟,重重敲在甲板上每一个愚人众士兵的心头,让他们心头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也被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