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光和他那几个“发财心切”的兄弟——王二狗、李二麻子、孙秃子,嗷嗷叫着扑进了院子。
“发财喽,兄弟们,手脚麻利点,那帮大爷们吃的是肉,咱哥几个好歹得捞点汤喝!”赵有光两眼放光道。
王二狗最是猴急,还不等别人反应过来,第一头扎进了后花园住的那间还算齐整的主屋里。
里面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桌椅倾倒,被褥散落,几个破箱子敞开着,空空如也。
“呸,这帮龙军大爷,下手也太快了,毛都不给留一根啊!”王二狗骂骂咧咧,不甘心地四处乱翻。
他踢开地上的一个柜子,后面露出一个破旧的蒲团。
王二狗恼怒之下又一脚踢开蒲团了。
“咦?”蒲团下面,一小块青砖明显有经常活动的痕迹。
王二狗心头狂跳,立即蹲下身用随身的腰刀三两下撬开了那块松动的青砖。
砖块拿开,下面是个浅浅的小坑,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体。
“有门儿!”王二狗兴奋地一把将东西捞了出来,三下五除二就撕开了油布。
里面露出的是一把造型古朴、弧度完美的倭刀。
刀鞘和刀柄都是黑色,透着肃杀之气。
刀身靠近护手的地方,刻着几个小小的倭文。
虽然看不懂,但光看这刀的品相,就不是凡品。
“赵头儿,赵头儿,快来看,宝贝!”王二狗举着刀,激动地冲了出来。
赵有光正和孙秃子在翻库房,闻言立刻跑过来,他接过刀,抽出半截,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刀刃在斜阳下闪着幽光。
“嘶……好刀啊!”赵有光虽然是个粗人,但这玩意儿看着就值钱!
“这他娘的,那矮冬瓜还藏着这好东西?龙军大爷们居然没搜走,嘿,便宜咱哥几个了!”
“头儿,这…这算不算违禁兵器?咱私藏了会不会…”李二麻子有点胆小。
“违禁个屁!”赵有光眼一瞪,“那矮冬瓜现在就是拔了毛的鸡,自身难保,谁还管他一把破刀?再说了,龙军大爷们搜过一遍了,没搜出来,那就是咱们捡的,懂不懂?这叫捡漏!”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把刀重新用裹好,对王二狗道:“二狗子,收好了,回头找个懂行的估估价,卖了钱大家分!”
王二狗喜滋滋地接过刀,抱在怀里,仿佛抱了个金娃娃,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嘿嘿,今晚回去可以上炕了!”
就在这时,孙秃子在院子的棚子里,又有了新发现。
他撬开一个破水缸的底板,下面居然还藏着一个防水的油纸包。
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封用倭文写的信,还有半个巴掌大小、刻着复杂菊花家徽的铜牌。
“头儿,这…这写的啥玩意儿?鬼画符似的。”孙秃子把东西递给赵有光。
赵有光接过信,翻来覆去也没看不懂是啥,信上夹杂着汉字和一些不知道啥意思的蚯蚓符号,随即又拿起那块铜牌掂了掂:“这牌子…看着挺沉,像是铜的,上面这花儿…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管它写的啥呢!”王二狗凑过来,“这倭人藏得这么严实,肯定不是好东西,说不定是通敌的证据呢!”
赵有光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有道理,二狗子,你小子今天开窍了,这信和牌子,说不定就是那帮倭寇想救这矮冬瓜的证据,这玩意儿可比那把刀烫手多了…咱不能私藏。”
他盘算了一会,道:“这玩意儿得交上去,交给谁呢?龙军大爷们走了…兵马司上头?不行,功劳容易被抢…有了!”
他一拍大腿,对几人道:“将它们交给来的那个将军,他不是去抄倭馆了吗?咱哥几个拿着这‘重要物证’去‘报功’,说不定还能再捞点赏钱,顺便看看抄倭馆的热闹!”
“那…这刀…”王二狗紧紧抱着怀里的倭刀,脑子里还想着晚上拿点钱回去,自家婆娘能让他上炕的事儿。
“蠢货,刀是咱们在小院里捡的,跟倭馆没关系,懂不懂?”赵有光瞪了他一眼,“藏好了,走,先去‘报功’看热闹!”
几人把信件和铜牌小心的收好,王二狗把倭刀藏在宽大的皂隶服里,兴冲冲地锁上院门,朝着东市倭馆的方向跑去。
当赵有光四人气喘吁吁跑到倭馆时,正赶上最“热闹”的时候。
倭馆大门洞开,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京师百姓。
院内,龙军士兵正把搜出来的倭刀、弓箭、老旧火绳枪还有不少账册像垃圾一样堆在院子中央。
几个倭人管事和护卫被捆得像粽子一样丢在地上,面如死灰。
雷猛叉着腰站在一旁,脸色铁青。
后花园岛主则是瘫在一边,身下散发着恶臭,显然又尿了。
“雷…雷将军,是我啊,赵有光!”赵有光隔着老远大叫道。
雷猛闻言瞥了他一眼,认出是看守小院的那个兵马司头目,哼了一声:“你们几个跑这来干嘛!”
“将军明鉴,小的们正是有重大发现,才斗胆前来禀报啊!”赵有光赶紧从怀里掏出那油纸包,双手奉上,“将军您看,这是小的们在那后花园的狗窝里,挖地三尺才找到的,藏得可严实了,就在他睡觉的蒲团底下和水缸下面找到的。”
雷猛狐疑地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是几封倭文信和一块铜牌,可他却没打开,而是眼神不善的盯着赵有光看了看,直看的赵有光浑身发毛。
“将军……可有,可有什么不妥?”
“你看过了?”雷猛道。
赵有光一哆嗦,头摇的的跟拨浪鼓似,矢口否认道:“将军明鉴,小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看啊。”
雷猛盯着赵有光又看了一会,这才打开信看了起来。
(明朝时期(1368–1644年),日本在官方、外交层面以汉字为尊,同时结合了本土发明的表音文字“假名”(かな)。)
这信上的所有文字虽然认不全,可那些汉字他却是认得,还有那铜牌上那菊花家徽他认得——情报里提过,这是倭国某个实力大名的家徽!
“这是…”雷猛瞬间浓眉紧锁。
“将军!”赵有光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小的以为这东西藏得如此隐秘,定是那矮冬瓜与倭国国内联络的铁证!说不定是这帮人想营救那后花园也不说定!”
“哦?你不是说你没看过吗?”雷猛瞪眼道。
赵有光立刻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道:“将军,您是知道小的的,小的大字不识一个,真真没看过。”
“行了,你继续说!”雷猛不耐烦的说道。
“将军明鉴,您想,这货都被关在咱们京师好几年了,他肯定想回去啊,还有,这牌子定然是信物,能调动人手!说不定…临清那案子,也跟这有关联!” 他充分发挥了基层吏目捕风捉影、无限上纲上线的“特长”。
雷猛看着铜牌,又看看地上昏迷的后花园,眼中寒光更盛:“哼,果然是一窝蛇鼠,藏得够深的啊!”
他掂量了一下铜牌又道:“这玩意儿,还有点分量。”
说着随手把信件和铜牌递给旁边的文吏:“收好,这都是重要物证,回头让钱通译仔细看看,写的什么鸟东西!”
“是!”文吏小心翼翼的将其收好。
赵有光见状,腰弯得更低了,脸上都笑开了花:“能为将军效劳,是小的们的福分,将军您看…这…嘿嘿…”
他搓着手,意思不言而喻。
雷猛哪能不懂他的心思,他虽然看不上这几个油滑的皂吏,但人家确实“主动”上交了重要的物证,而且是在龙军搜查过的小院找到的,也算有点功劳。
他大手一挥,对赵有光道:“回头到兵部找我,老子亲自给你请赏!”
“谢将军赏,谢将军赏!”赵有光四人喜出望外,扑通就跪下了,磕头如捣蒜。
雷猛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行了行了,起来吧,赶紧滚回你们那小院去,把门看好了,再出岔子,老子拧了你们的脑袋!”
“是是是,小的们这就滚,这就滚!”赵有光四人喜滋滋的爬起来,点头哈腰地挤出人群,一溜烟跑了。
王二狗一边跑,还一边摸着怀里那把藏得严严实实的倭刀,心里乐开了花:上交“物证”得了赏银,私藏了这把一看就值大钱的宝刀,这趟真是赚翻了,今晚和媳妇打桩的事儿说不定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