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是莫悲的家乡。
莫悲是在蜀中腹地之处的密竹林长大的,那里有她的童年,也有她的师父师娘——她所怀念的人。
蜀地较为阴湿,下雨常在晚上,蚊虫鼠蚁也多,是以莫悲叫大家伙儿夜间做好保暖措施,别在野外露宿两天就整出个风湿病来,到时老了受罪。当然还要注意安全,毕竟蜀道艰险,虽然以莫悲几人的武功完全没问题,但他们还有好几匹马和两辆马车呢,总不能丢着不管。是以走蜀道这些天格外小心,要是真丢了个什么马匹马车的,莫悲能心疼死!
然后莫悲一行人好不容易完全入了蜀地,可以放心地走在官道上的时候,莫悲遇到了山贼。是的,没错,遇到了山贼。
刚跟谢飞吹嘘完“蜀地人杰地灵、上苍眷顾、山清水秀、美不胜收!”的莫悲感觉自己的脸没处搁。
他奶奶的,当初走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多山贼啊?
当初当然没这么多山贼!毕竟莫悲当时是个小孩儿,武功不错一个人走的也快,运气好也没碰上人贩子,而且那会儿的山贼确实没这么多。
蜀地经济较为落后,交通也不便,跟荆州的大城市是比不了的,跟东齐所在的富庶扬州那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莫悲觉得还好啦,也没那么差,毕竟大家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也不方便到处走到处生意的,自然经济状况差一点点啦,可以理解,人还是好人的。
正这样想着突然一把刀就从天而降!直冲莫悲面门而来!莫悲一句脏话出口,没有拔剑,只挥着十三剑一挡——刀被弹飞了老远,还断成了两截,直直的插在了地上。
“我天!谁啊?知不知道搞偷袭是可耻的!”莫悲气的站起来大骂,右脚踩在马屁股上,大张着嘴喷口水的样子比山贼还山贼。
谢飞觉得有些丢脸,其余人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莫悲好歹读书多,平时看起来也挺文明的,但现在的样子简直有点儿像他们了。赵泉几人摸了摸鼻子,表示他们没听见。
莫悲这时倒是没在意,跳下马车往前走了几步,边走边大骂道:“谁?给我出来!看老子今天不把你的腿打断我就不姓啥!”已经急成方言的口音了,莫悲刚才用蜀地土话在骂他们了。
谢飞几人有些没听明白,但还是各自都拔出了武器,心想可能是遇到了山贼。
莫悲是早就察觉了附近有人,但他们离得也不算近,还有点儿距离,又比较分散,也没什么内家高手的气息,莫悲就觉得是樵夫、农民、赶路人之类的普通人,就没在意。不过细细想来,被他安插在蓉城的九先生倒是早就传信说过蓉城匪患严重了,她以为只是在城镇周围,村庄之类有人居住的地方才有山贼,没想到这才刚入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有人打上了门来。
莫悲用右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自己有的忙了。留下一句“你们待在此地不要动,我马上就回来。”说着就往官道旁的树林跑去了。
人大致在哪儿,她都知道。
谢飞倒是也察觉了有人,但不及莫悲,只是隐隐约约觉得附近有几个人,但却不能像莫悲那样察觉出来人所在方位。谢飞心中一惊——莫悲的内力已到如此地步了?我也不可松懈。
不过这倒让原本有些担心莫悲的谢飞放下心来,只是几个小毛贼,莫悲应该没问题,莫悲说让他们在这等,那她就在这等,不然她俩都去了,万一还有山贼同伙来,车队不敌,莫悲一定会心疼难过。
等一刻钟,若是一刻钟后莫悲不回来,那她就去找她。谢飞在心中想到。
至于其余五人倒是放心的多,毕竟他们都很熟悉莫悲,知道她年纪小却有主意,武功还高,早打遍他们无敌手了,几个小毛贼,应该不成问题。
一刻钟,一刻钟莫悲不回来,他们就去找她。赵泉五人也这么想到。
若是让莫悲知道了谢飞在心里夸她武功高,一定能乐得找不着北,眯着眼睛大笑起来——毕竟谢飞实在沉默寡言,也不善言辞,莫悲跟她认识这么久,就没听过谢飞几句赞扬的话,常常都是她自卖自夸,自己安慰自己。
要是让莫悲知道谢飞等人这么担心她,这么为她着想,那肯定又是仰天长笑,自己夸自己——果然我受人尊敬、受人爱戴、大家都很担心我啊!果然我是个好人啊!
莫悲一定又会自夸自己是个好人。
但莫悲不会读心术,自然也就错过了这么个自卖自夸的好机会。
她在忙着抓贼。
莫悲跑出去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不文雅,破坏了她平时优雅高洁、高大伟岸的形象。
莫悲叹气自己的形象崩塌了,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打造起来的优秀领袖的形象!可恶!莫悲心中哭泣。
然后莫悲就把原因归结在了那帮山贼身上并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用不了半刻钟,就把一行六人扭送到了车队面前。
对此毫不惊讶的六人看着莫悲一个人赶来了另外六个人,并把他们一把扭在了地上!然后莫悲又翻身坐上了马车,看着那六人毛贼大声质问道:“说!你们是什么人?还有其他同伙吗?”
坐在地上的几个人被莫悲一行七人团团围住,哪见过这阵仗?再说莫悲打得实在是疼!顾不了其他,一问就全透了底。
“姑奶奶!您饶了小的吧!我们几个本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奈何县令他征税是一年高过一年啊!我们几个把家中所有的粮食都交出去了,可还是交不上税,可家里老的小的都需要吃饭,可怜我那老母亲和小女儿都饿了好几天了!小的们实在无法,才当了山贼,这才干第一天,谁知道就碰上姑奶奶您!还望您高抬贵手,放了小的们吧!”
其中一个看着瘦瘦的,口齿倒是伶俐,把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了。其他几个也跟着喊“是啊!是啊!小的们实在是被逼无奈!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了小的们吧!”
莫悲思索片刻,下车走到他们面前,看着他们道:“你说你们是农民,那你们家住何方?家中有几口人?可答得上来?”
“俺们是元县的!家住石家村,都有家人在家的!”还是那个口齿伶俐的瘦小个回答的。
“那好!你带我们去。”莫悲盯着他们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鉴于步行实在是有些慢,莫悲让他们六人坐在另一匹马车上,刚好能坐下。
然后莫悲就让那个瘦小的人儿坐在马车上指路,她们跟着在后面,赵泉他们就在两辆马车的两侧,呈保护队形。
驾着马车行驶,谢飞问坐在坐在左手边的莫悲:“莫悲,你真的相信他们说的话?”
“嗯!”莫悲点了一下头道:“我信。”
“他们都没有武功,也没有内力,几乎没费任何力气就被我拿下了,六个人也只有一把刀,还被我劈断了,那把刀还是他们在争着谁拿时不小心扔出来的。还有,作为山贼,他们跑的都不快,倒是有点子力气,手上的茧不像是拿刀剑的,更像是拿农具、干农活磨出来的。”
原来如此。谢飞点点头。
之后的一路上大家都没说话,驾着马车紧赶慢赶了小半天,总算是到了石家村。
正所谓兔子也不吃窝边草,这几个小毛贼倒是知道要离家远些,哪怕是驾着马车也要小半天的光景才能赶到,要是走路恐怕还得要个一两天。
元县的风光不差,一路上有山有水的,倒是应了莫悲的那句好山好水好风光。四月里的风景也不错,到处都郁郁葱葱的,很是好看。庄稼们长势也算喜人,莫悲一路上看到的稻田和麦地都是绿油油的。
只是元县的土地也不贫瘠,去年也未发大水,按说是个丰收的年头,只是这田间地头的人们,怎么都这般瘦?
田间劳作的除了青壮年还有老人,不止男子,还有女子在地头间忙碌,而来送饭的大多是小孩儿和老妇,罐子里倒出来的是稀粥。人们都瘦瘦的。
莫悲皱了皱眉,觉得蜀中的情形很不乐观。
走了小半天,到石家村时已是未时了。
在离村口还有些路时,莫悲把六个人放了下来,问道:“是这里吗?”
“是这里的,好姑娘,俺叫石小山,就住这村的,他们也是石家村和隔壁王家村的。”瘦小的那个人回道。
“是啊!是啊!俺们都是石家村和王家村的,因为县令征收,俺们无法才上山当了山贼,想着可以贴补贴补家里,没成想就碰上您了,谢谢您将俺们送回来啊!”其他几人也跟着说道。
不得不说还是挺淳朴的,一单生意没做成就折了唯一的一把刀,还都被莫悲揍了一顿,但现在说起来却是在感谢莫悲将他们送回来。谢飞等人突然明白了莫悲说的“人杰地灵”。
但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他们看起来很淳朴,莫悲还是不能轻易相信他们说的话。
“不客气,只是现在天色不早,我们赶了太久的路,想休息一下,不知几位可否收留?”莫悲道。
“好嘞!到俺家去!”
“没问题!俺家!”
“去俺家,俺家宽敞!”
“去俺家,俺家!”
莫悲众人:······
这怎么还争起来了呢?忘了才挨了莫悲一顿打吗?
莫悲突然觉得有些头大。
“好了好了,感谢大家厚爱!我们就一人去一家吧,我跟谢飞去石小山家,然后泉大哥你们就一人去一家哈!”莫悲发话。
“得令!”赵泉几人抱拳回道。然后其余六人看到了也学着赵泉等人的样子,抱拳说道:“好嘞!”露出一脸傻笑。
莫悲:······
其余众人:······
看来是真不记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