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里莫悲一行人也尽职尽责地履行着作为药商该做的事,首先是查看渝州的医药一条龙服务,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好药,有好的就先打个招呼,回程的时候就买了带上,或者有药店之类,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或许能带着回来。
同时莫悲一行人秉持着助人为乐的宗旨,看见有那需要帮助的就帮一把,两天下来也干了不少事,七个人都觉得很开心,为能够帮到百姓也有份正事做感到高兴。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日子,莫悲不想兄弟们跟着忙了好多天都不能够休息一下,就特意给兄弟们发了点小钱让他们去逛一下,毕竟渝州人杰地灵,还是有很多可供赏玩的地方的。
谢飞留了下来。谢飞不愿出去,她要待在莫悲身边。
莫悲拿她没办法,就让谢飞在她旁边给她烹茶,她要泡茶招待周先生。
南梁的春三月已是暮春时节,天气渐暖白日的时间也变长了,但戌时时分天色还是已经暗沉了下去,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来,又因未到宵禁时分的缘故,街道上还是有行人与做着生意的店铺。
周先生就是那个行人,莫悲一行所在的客栈就是那个做着生意的店铺。莫悲本想去州府周先生的院子里直接找他,但她在陈子建面前表现的是不认识周先生,故不可太过唐突,只能请陈子建托人,辗转传话给周先生了。莫悲叹气,觉得还是有些劳累了周先生,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在荆楚之地的北方,有一个州叫做施州,这个州产一种茶。
这种茶条索紧细匀整、紧圆光滑、色泽鲜绿又状如松针、白毫显露,冲泡后茶绿、汤绿、叶底绿。不仅口感醇厚、鲜爽甘醇,还回甘生津、豆香馥郁,口感清爽,乃是施州一带的名茶。它的名字叫恩施雨露。
恩施雨露不仅长得漂亮还好喝,莫悲爱茶,周先生也爱茶,且这雨露是周先生最爱。
莫悲咬牙拿出珍藏的茶叶,想着招待了周先生自己也能喝点,也还不错。是以净手烹茶,亲力亲为,并务必教会谢飞,好让谢飞以后能煮茶给她喝。
于是周先生到时就是看见满屋的雾气缭绕——莫悲在屋里烹煮泉水冒出来的水蒸汽,和云雾之中的两个年轻女子,端正坐着,在润茶杯。
不过谢飞一脸的淡定从容,并不在意这小瓶子里放的是什么茶,莫悲倒是一脸痛心,仿佛剜了她一块肉般。且在这雾气腾腾之中还闻得阵阵茶香,清香馥郁,闻之便口齿生津——乃是他最爱的恩施雨露。
周先生不禁哑然失笑,明白莫悲为什么愁眉苦脸了——恩施雨露乃是名贵之茶,价钱可不便宜,怪到这个小气孩子要愁眉苦脸了。
见周先生出现在门口,莫悲总算忍不住了,站起来愁眉苦脸道:
“周先生,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被这茶香倒了,忍不住偷喝呢!”
谢飞也站起来,颔首道:“周先生。”
周先生一笑,道:“哎!两个好孩子。”说完又上前几步,跪地拱手拜道:“参见主公!”
莫悲跟谢飞急忙拉住周先生,一边拉莫悲一边说道:“周先生这是做什么?吓死我了,我可受不起,快快请起!”
周先生笑着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含笑道:“从前的两个小孩儿成了我老头子领头的,还不该拜吗?”
莫悲有些生气着说道:“真是,周先生你怎么也跟孙先生学得不着调了?赶紧的,好好说话。”
周先生敛了玩笑,三人一同坐下,莫悲给周先生和谢飞参了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三人端起茶杯来轻啜了一口,细细品味着。
谢飞放了茶杯,觉得茶还不错。莫悲和周先生还闭着眼细细品味着。
“这茶清香馥郁,茶叶鲜艳清亮,果真上品。”莫悲睁开眼,放下茶杯说道。
“主公谦虚了,茶叶虽好,可烹茶的人同样精妙。茶水温和舒缓中又透着清凉,乃是山中泉水方能,水的温度又控制的极为精巧,将茶香、茶味完全泡展开来,泡茶之人的技艺同样不可小觑!”
周先生放下茶杯,赞叹说道。
莫悲笑得合不拢嘴,手挡在唇前笑着道:“周先生谬赞了,都是碰巧!不过周先生您就别主公主公的叫了,我跟谢飞现在是天机转的少东家,您也叫我们少东家就成。”
周先生说着就抬手拱手道:“见过两位少东家。”
谢飞拱手回礼,莫悲笑着把周先生的手按下来道:“周先生,您就别打趣我们两个小辈了,快说正事吧!”
终于进入正题了。
莫悲三人不再嬉笑,端正坐好,表情严肃。
周先生捋了捋胡须,略思索了一下道:“渝州的情况正如我信里说的,如今已改善了很多,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州牧之位。”
“州牧糊涂,虽有我从旁看顾,但我终究不懂庶务,还是要叫专人处理才好,最好能把他发展到我们这来,由他治理渝州,想必渝州就尽在我手了。”
莫悲微笑,看着周先生道:“周先生果然聪慧,而这个人选,我已将他拉进了我们的阵营,只需最后一招,便让他入我们的伙!”
周先生微微一笑,道:“陈子建这个孩子着实不错,老夫我也很看好他,而现在少东家既已亲见了人,并信任他,想必没有其他问题,只一件——少东家你们准备怎么做?该如何出手,让他进入州府呢?”
莫悲嘴角弯的更高更弯了,向前一侧身,左手撑在桌子上,道:“这个简单!”
“州牧糊涂但不坏,我们用不着把他搞下台,只需把陈子建弄进州府里,让他做个二把手,以后渝州有你们二位,我和谢飞也可放心了。”
“至于怎么把陈子建弄进入,简单,只需故技重施!”莫悲直起身子,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去,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又抬眸看向周先生,眸中闪烁着精光,道:“只需在州牧府上的东南角埋下一笔钱财,又把它挖出来,就说你夜有所梦,梦见一大堆铜钱从天而降,掉落东南角,而夜观星象后发现渝州上方东南角闪烁这一颗耀眼的明星!而财同才,东南方向必有大才,应招入州中做事即可!”
周先生点头,道:“果然好计!如此,我明日就办!”
莫悲微笑点头,道:“周先生办事,我放心!只是以后陈子建入了州府衙门,还望周先生时时看顾、提点着!渝州,我们就交给你了!渝州的百姓,也仰仗你们了!”
周先生起身正色,拱手道:“周济通必不负主公所托!”
莫悲微笑颔首,道:“周先生辛苦,再饮一杯茶吧!茶很香!”说着莫悲就拉了周先生坐下,继续品茶了,而莫悲又使了个眼色给谢飞,谢飞去拿了早准备好的一袋子铜钱和一小瓶子茶来。
一杯茶饮毕,莫悲指着那个大袋子说道:“这是备好的铜钱,周先生只需按我们商量好的做就成。”说完又拿着那个小瓶子微笑说道:“晚辈囊中羞涩,家中还有许多需要用钱的地方,来的匆忙,未曾备礼,只这一瓶恩施雨露,算不得什么,还望周先生笑纳!”莫悲学着那官腔官调,调皮说道。
周先生接过莫悲手中的瓶子,哈哈大笑道:“好!好孩子,你们有心了,老夫我就笑纳了这茶叶!”
莫悲和谢飞同时对视一眼,两人都弯了嘴角,同时站了起来。
莫悲又道:“既如此,我们就等着周先生的好消息了!天色不早,请周先生早些休息!晚辈们这就恭送周先生了!”
周先生也站起来,笑着道:“你呀你!接了你的茶,这事,我就务必办漂亮了!行了,天色不早,你们也早些休息,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莫悲微笑:“多谢周先生!”说着又和谢飞两人送周先生出了客栈,周先生穿了有大兜帽的黑色斗篷,行走在夜色里,不叫人发现。
谢飞也穿着黑衣服,背上搭了那个钱袋子,不远不近的跟在周先生身后,护送他回去。等周先生入了州牧府,谢飞又施展轻功飞到州牧府的东南角去,按着莫悲说的,将铜钱都埋在了那棵大柳树下面。
周先生办事果然高效!第二天周先生就禀明州牧,说他“夜有异梦,出来一看——夜观星象,果然如此”!然后就在州牧府东南角的那棵大柳树下挖出了一大袋子钱,周先生立马聪明的表示“财在东南——才在东南,柳树底下——柳树村”。
陈子建被起用了。
还在家中晒药草想着可以卖些钱还莫悲的药钱和诊金的陈子建有些惊讶,但他毕竟不是一般人,只是很短的时间内就明白了——莫悲成了。陈子建不禁从心底里佩服莫悲,也感谢莫悲和周先生,以及那位看着就可靠的姑娘,一定是她们三人尽力完成了这件事,完成了他的心愿,帮助了他,也帮助了渝州百姓。
陈子建接到任用消息的时候是在上午,莫悲已经走了,陈子建想去送一送恩人都不能够,也不能够去还她的诊金和药钱,陈子建心中委实过意不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两位姑娘,还上这份恩情。
但是莫悲一行人下榻的朋来客栈来了一个小二,他给陈子建带了莫悲留的几句话:
“地字间的那位客人让我转告您,诊金您已付过了,就是那碗解渴的水和茶;药钱你已付过了,就是那一饭四菜;恩情暂未还上,但只需您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不要忘记自己的愿望与梦想,那样,您欠她的恩情就都还完了。”
诊金,只是一碗茶水;药钱,只是一顿简陋的饭菜;知遇之恩、举荐之恩,也只是希望他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能够为渝州百姓着想,为渝州百姓谋福祉!陈子建心中激昂,不禁感慨叹服。末了,陈子建双手举过头顶,再缓缓合拢,深深一揖——“陈子建,必不负姑娘所托!必不负恩人所托!”
莫悲一行人此刻已离了渝州,继续走在西行的路上。
莫悲坐在马车上,谢飞驾着车坐在右边,莫悲坐在左边,手里摆弄着一根柳枝。
莫悲把柳枝的芯给抽了出来,只留了皮,做成一支小小的笛子,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吹的是《牧牛》。
这曲子欢快流畅,将两个天真活泼的牧童互相问话对答时的欢快心情展露无遗,让人仿佛置身山清水秀的山村田野里,让人忍不住放松、快乐。
前面骑着马的几人已忍不住唱了起来,一曲终了,谢飞转过头,问道:“你喜欢柳树?”
莫悲微微一愣,没想到谢飞又注意到了。点了一下头,拂了佛被风吹乱的头发,莫悲轻轻说道:“是啊,我喜欢柳树。”
“柳树很漂亮,也很有品格,既是好材料,也很漂亮。用途跟观赏之效同时具有,早春还冷的时候就发芽了,如今已是柳枝飘飘,美丽又不妖娆了,很漂亮,我很喜欢!”
“渝州一事已经了了,接下来我们去哪儿?”谢飞又问。
“什么?光问我不说你?你怎么不说你喜欢什么树呢?”莫悲咋咋呼呼。
谢飞没回答,莫悲咋呼完又说道:“渝州有陈子建,估摸着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是州中实际的干事人和说了算的了,渝州下属各个县郡的青年才子大多起用,他们又基本是周先生举荐,平时就尊敬尊重陈子建和周先生的。此番我故意做好事不留名,给陈子建做个表率,让他时刻谨记自己的初心与愿望,能带着渝州的能干之人们做好这个父母官,能带着渝州百姓过好日子!而有了周先生和陈子建两人,渝州就是我们的阵营了,以后渝州我们便大可放心了。”
莫悲相当自信的回答了谢飞的问题。
“我最喜欢松柏。”谢飞轻轻说道。
“什么?你最喜欢松柏?这我也知道,那你半天不回答是怎回事?”莫悲感觉自己被气到了。
谢飞弯了弯嘴角,没说话。前面的人已哈哈大笑起来了。
莫悲瘪着嘴有些生气的看着谢飞,但这个气生了还不到够数十下的时间,莫悲就又快乐地转过头去吹笛子了,吹得还是那首《牧牛》。
“我们去蓉城,天府之地,蓉城!”吹了两下莫悲又想起来谢飞的问题,回答完后又把柳枝笛子放在唇边继续吹了。
谢飞弯了弯嘴角,一打手中缰绳——马儿走的快了些,一行人就这样唱着歌、吹着笛,快乐地向蜀地进发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吹着笛子的莫悲这样想。赶着马车的谢飞和骑着马的其余五人也这样想。
今天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