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谈，就好。要是老高谈都不谈，那我就只好跟王叔请假了。王大卫恨恨地发誓。
又等了一天，后续几营人马相继抵达。全军集合，王韶登上临时搭建的点将台，宣布：志愿军解散。
该走的走，该留的留，可留可走的，自己决定。
王大卫显然属于该走的，于是跟着王韶一起绕城东归。整支队伍有一千来人，速度却不快，因为某些人骑不得马，只能乘车。
范良，决定回汴梁。他要随侍王大卫左右，学习数学。此外，铁板烧的名声早已传了回去，樊楼的豪客们正翘首以待。
王韶也改为乘车。
这让众晚辈不免疑窦丛生：该不会是老爷子一直硬挺着呢吧！挺到了志愿军解散，这口气也就懈了......
王厚登车。半炷香之后，被骂了下来。气恼地告诉众人：没事儿，都不用瞎操心。王韶就是想在路上看看书——《数学》。
气氛顿时又轻松起来。
一路缓缓而行，傍晚时分，来到一处营地。
这处营地是最近几月途经此地的行商们自发修建的。虽然简陋，面积又小，容纳不下整支队伍，却比啥都没有、全都得靠自己动手强多了。
而且，这里还曾是志愿军与河州兵交锋之地。木征兵败洮水后，连设四寨，层层阻击，此地便是最后一寨。
自然的，晚饭时分的话题便围绕着那一次战斗展开。人人都把自己吹上天，仿佛那一仗全是靠了自己的勇猛才获胜的。
王大卫边吃边听，不住地皱眉。我记得是靠投石车吧！你们怎么一个字儿都不提？欺负喻守规那孩子不在嘛？
同时，他还有另一个发现：吹牛的时候，汴梁纨绔和西军诸将极度相似，就连口音都无法分辨。真是一座大熔炉啊！
其实，他也想跟着一起吹。可是，不行啊！那次战斗里没他。无奈地看向曹氏兄妹，收到了同样复杂的回应。
你们可真无聊。王大卫暗骂一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对付了七分饱，放下碗筷，起身去找王韶请假。
他想起了一座荒废的寺院，那是他此行的第一站。如今，就要走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所以很想去看看。
王韶刚吃完，正要继续看书。见王大卫前来请假，便盯着他看了好久，一言不发。
目光过于深邃，王大卫觉得这恐怕不是自己能够理解的，便索性承诺：明早就回来，最迟也迟不过明晚。
之所以留出这么大弹性，是因为他怕自己找不到。
于是，王韶点了点头，应允了。
王大卫高兴地哼起小曲，骑上阿黄，离开营地，消失在北方的群山之中。
王韶却没有拿起《数学》，反而呆坐在椅子上，双目失神。
不多时，年叔走进来，唤醒了他。随即，年叔问起了王大卫离开的事情，王韶便将王大卫请假、自己应允的过程讲了一遍。
既然是请过假的，那年叔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两兄弟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一阵子。
忽然，王韶转换话题，沉声问道：“十二啊！依你之见，我是不是应该放那小子离去？”
年叔一愣，眨巴了几下眼睛，随即笑道：“呵！放？四哥，不是兄弟我小瞧你，你真觉得是你把人家留下的？人家若是想走，就凭你？哼！”
王韶却不以为然：“我自认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年叔：“拉倒吧！那还不是因为人家真认你这个叔叔。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福气。诶！不对啊！四哥，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打算继续做大宋的忠臣了？那我可就来精神啦！说说，怎么个章程？”
王韶高声呵斥：“胡闹。我受大宋皇恩，侥幸入仕，这才有一展抱负之机，又岂能......”
年叔：“那还说啥？你既然还想着做忠臣，那就，只能带那小子回去喽！”
“哎！”王韶抬手扶额，轻声道：“我自然是要做忠臣的。但，你身为一介草民，又何必拘泥于此？”
年叔瞬间瞪大了双眼，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四哥，你也会这手啦！那好，我这就找他去。呃，他说去哪儿了吗？”
王韶闻声一愣，稍作迟疑，道：“只说是一座寺院。”
年叔：“叫什么名字？”
王韶摇头：“这，却没说。”
年叔：“啊！那，那我可找不着，那一带的破庙多了去了。还是等他回来吧！四哥，听你的意思，他到汴梁之后，会有麻烦？”
王韶没说话，点了点头。
年叔：“有多麻烦？跟你比，怎么样？”
王韶：“只多不少。”
“嚯！”年叔惊呼一声，继续道：“那他还肯跟你回汴梁？啧！啧！诶？会不会是，他不在乎。人家有本事，这叫艺高人胆大，倒要看你们能把人家怎么样。嘿！有热闹看喽！”
王韶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嘿嘿！”年叔又笑了一声，改口道：“也没准儿，不是这么回事儿。嗯......就比如，他根本就不知道，对吧？”
王韶双目聚拢。这个可能他还真没想到过。
不等王韶发言，年叔已率先否定了“真相”：“不对，不对。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年叔当然有他的道理：川越人，很多的。不仅志愿军里有，汴梁城里更多。别看那里高墙林立，但其实没有一堵是不漏风的。那就是个大筛子。
随后，年叔再次展现了一把“高智商”：“四哥，我琢磨着，这事儿都轮不到我。”
年叔的意思是早就应该有川越人给王大卫示过警了，可到了王韶耳中，却变成了另一种意思——曹家两兄妹。
于是，王韶点了点头：“有理。”
既然那两兄妹都没说什么，眼睁睁看着王大卫回汴梁，那，自己似乎也不用太过担心。这样，也好。
月夜之下，群山之间，一人一马轻快地飞过。
王大卫忽然停止哼唱，拍了拍阿黄的脖颈：“兄弟，你到底记不记得路啊？这地方我觉着咱们刚走过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