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温吉。”方紫岚寒声道:“或者说,你不止是温然的跟班温吉。”
“紫秀姑娘此言何意?”温吉皱了眉,方紫岚握刀的手紧了紧,“适才我便觉你的声音耳熟,却不止在温家听过。”
温吉沉默不语,方紫岚便径自说了下去,“你是鬼门的人。”
她说的笃定,阿宛惊呼一声,“我想起来了,之前我为温公子医治之时,隐约听到有人喊了阿宛,当时忙乱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难道是你?”
“是我。”温吉幽幽道:“小阿宛,你假扮世子夫人用的那套久病成医的说辞,下次记得编圆些,不然被戳穿了,公子也未必能救你。你说对吗,紫秀?”
“你认识我?”方紫岚戒备心起,温吉自嘲似的笑了笑,“鬼门之中,谁不认识紫秀?只不过紫秀不认识我罢了。”
方紫岚无动于衷,质问道:“公子把你安排在温然身边,意欲何为?”
“紫秀,你既已叛出鬼门,何必再问?”温吉倏然抬手,捏住了方紫岚的刀背,“不如由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方紫岚面上没什么表情,另一只手指尖银光闪过,登时温吉便停住了动作,动弹不得,“你……”
他嘴唇翕动,却十分费劲,整个人发木,意识却格外清醒。
见状方紫岚淡声道:“我劝你不要乱动,以免以后再也动不了。”
温吉深吸一口气,听方紫岚继续道:“我问你,温然如今在何处?”
“你不是能猜到吗?”温吉梗着脖子,没什么好气,“只不过等你猜到,估计只能去给温然收尸了。”
“温家是前朝淑妃的母家,在世人看来便是玉宁王的倚仗,可他不能要。”方紫岚稍稍动了动手腕,刀便在温吉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你说,若是温家上下无一活口,那你还能活吗?”
“公子不会!”温吉咬牙切齿,方紫岚勾了勾唇,“只有玉宁王失了倚仗,李氏才不会对他有所防备,他无论做什么,都会更容易。”
她说着顿了顿,“既然你想做弃子,那我成全你便是。”
“温然在王慎手里!”温吉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王慎那个傻子,以为能取温家而代之,殊不知他不过是公子手里的一把刀。”
“什么意思?”阿宛一头雾水,忍不住插了一句。
方紫岚面沉如水,她一字一句问道:“公子想用王慎去对付莫家?”
温吉没有说话,而是阴恻恻地笑了,“紫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猜对了,那些前朝旧人会如何?玉宁王的倚仗,难道只有温家吗?”
他说罢,用尽全身力气撞向方紫岚手中的刀,自刎而亡。
温热的鲜血落在方紫岚手上,她却只觉遍体生寒,她如何不知?飞凌山红氏便是纪宁天用完即弃的前车之鉴,温家、莫家或许也会步其后尘。
傻的人,又何止一个王慎?只要心有所执,便只能做个傻子。
“方紫岚。”阿宛扯了扯方紫岚的衣领,“你要去救温公子吗?”
方紫岚没有回答,阿宛也没有追问,就这样僵持了半晌,才听到她的声音,“我先送你出去再说。”
“如若温吉说的是真话,温公子确实在王慎手里,你是怕去了会撞见云家轻寒姐姐?”虽是问句,但阿宛说的肯定,“可即便你不去,王慎也已经被牵扯进来了,那轻寒姐姐……”
方紫岚把茶盏放回了桌案,问道:“你和刘大人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堂兄。”男子跪坐在地,方紫岚没有理会他的动作,继续问道:“你是旁支?”
“不算。”男子垂下头,一边揉膝盖一边道:“你口中的刘大人,比我更会钻营罢了。”
“也比你更心狠手辣。”方紫岚斜靠在桌案边,“我瞧着你也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堂弟,他都入狱了,你怎么没有取而代之?”
“盖棺方能定论,尚未了结的案子,谁知道结果如何?”男子撇了撇嘴,“想要取而代之,哪有那么容易?”
方紫岚若有所思,“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推你那个堂弟一把,彻底盖棺定论?”
“这位姑娘,你深夜前来,不会是替谁家当说客,来害我刘家的吧?”男子语速极快,像是生怕说的慢了,方紫岚又会对他动手。
果不其然,方紫岚沉了脸,“你没有向我提问的资格。”
“好,我说。”男子认命似的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想,但姑娘你也看到了,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材料,刘家交到我堂弟手中,是最好的出路。”
“最好的出路?”方紫岚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出了声,“那刘家的出路,算是断了。”
她说罢站起身,“你备好棺材,提前寻人为你刘家上下收尸吧。”
“你要做什么?”男子跪直了身体,方紫岚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我听说,方立辉被你们弄的伤重难行,之前刘大人还扣押了方崇正?”
“你是方家派来的?”男子忙不迭地讨饶道:“方家给了你多少钱,我刘家双倍……”
“你觉得,我像是为钱而来吗?”方紫岚打断了男子的话,冷哼一声,“我还听说,是你那好堂弟提出一家死一个?”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男子跌坐在地,方紫岚俯身凑得离他近了几分,“若果真如此,你刘家该死的是谁,是你还是你那好堂弟?”
“我明白了,你是来算账的。”男子双手撑在地上,才不至让自己倒下去,“你究竟是什么人?”
“算你聪明了一回。”方紫岚直起身,“说吧,一家死一个到底是谁的意思?”
“我不知道。”男子别过头,方紫岚似是早有预料,“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勉强。”
她说罢拔剑出鞘,男子闭上眼,大喊一声,“你要的东西,在后园。”
“你知道我要什么?”方紫岚皱了眉,男子破罐子破摔一般嘟囔道:“不就是荣安王的尸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