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的喜庆余韵尚未散尽,空气中仍零星飘着爆竹的硝烟味儿,永定河畔的陆府蒸馏酒庄却已是热火朝天。
远远便听得见人声、车马声、蒸汽轰鸣声交织一片,几座新起的蒸馏塔高耸,白蒙蒙的水汽裹挟着浓烈酒香,在冬日晴空下氤氲不散。
王熙凤穿着一身利落的靛蓝色细布棉袍,袖口紧束,发髻梳得一丝不乱,仅插着一根素银扁簪,正站在新建的料场旁,手持清单,对着几个管事高声分派。
她嗓音清亮,语速快而果断,眉眼间那股久违的干练锐气全然复苏,甚至更胜往昔。
“……这批高粱须得筛捡干净,一粒霉坏的都不能有!三号窖池今日开窖,盯着些火候,那批‘玉壶春’是要紧供边军的,出了岔子,仔细你们的皮!张掌柜,南边要的那批‘琥珀光’装车了没有?初十前必须发出去!”
“回王管事,正在装车,午后就能发。”
张掌柜躬身应答,态度恭敬。
这位新来的女管事手段厉害,心思缜密,不过月余,便将原先有些散漫的酒庄整治得井井有条,上下无人不服。
王熙凤点头,又快步走向蒸馏工坊。
过年期间,各家酒楼、勋贵府邸乃至边军对酒水的需求量大增,她几乎住在了庄子里,日夜盯着生产。
非但如此,她凭着敏锐的嗅觉和以往理家时对人情往来的洞察,带着几个老师傅,竟真鼓捣出了几款新酒。
一款加入了梅花冷香、口感清冽的“暗香疏影”,一款以蜂蜜和药材调制、更醇厚滋补的“琥珀暖”,专为元宵灯节预备,意在抢占节令市场。
她正俯身查看刚出甑的酒醅,用手扇着热气细闻香气,忽听得庄门外一阵马蹄声,有小厮气喘吁吁跑来禀报:“王管事,大、大人来了!”
王熙凤心下一跳,忙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鬓发,快步迎了出去。
只见陆远只带了两个随从,骑马而至,已到了院中。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外罩墨色大氅,身形挺拔,在这忙碌喧嚣的工坊背景下,愈发显得气势沉凝。
“奴婢给大人请安。”
王熙凤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眼角眉梢却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欣喜与期待。
她深知陆远不喜虚词,起身后便直接引路:“大人今日怎么得空过来?庄里正忙着出酒,有些杂乱,您小心脚下。”
陆远“嗯”了一声,目光扫过秩序井然的料场、蒸汽腾腾的工坊、往来搬运却毫不混乱的工人,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听闻你这里忙得紧,新酒也弄出来了,过来看看。”
王熙凤精神一振,一边引着陆远往里走,一边如数家珍地介绍起来:“托大人的福,年前备料足,如今日产比腊月里翻了两番。
那边是新起的第三座蒸馏塔,专供‘玉壶春’,边军所需绝无延误。这边是陈酿库,新出的‘暗香疏影’和‘琥珀暖’都在里头……”
她言语清晰,数据准确,对各处环节了如指掌,遇到陆远偶尔发问,皆能对答如流。
陆远默默听着,不时微微颔首。
行至新酒品鉴处,王熙凤亲自取来几只白瓷小杯,斟了那两款新酒,又倒了一杯庄里品质最好的烈酒“烧春刀”。
“大人请品评。这‘暗香疏影’取腊梅冷香入酒,清冽甘醇;‘琥珀暖’加了蜂蜜与几味温补药材,入口更绵甜,后劲也足;这‘烧春刀’是原浆,最是烈性。”
陆远逐一尝过。
那“烧春刀”入口如刀,火辣一线直坠腹中,暖意瞬间散开,果然烈性非常。
他素来好酒,今日见酒庄气象一新,心中畅快,不由得多饮了几杯“烧春刀”。
这酒后劲极大,他虽酒量不俗,但空腹连饮,加之工坊内炭火旺盛,暖意熏人,不觉间竟有些上了头。
王熙凤见他眼神比平日深沉,面色也泛上些许红潮,心知他怕是醉了,忙道:“大人可是乏了?里间有备下的静室,不如去歇息片刻?”
陆远未置可否,只觉头重脚轻,便由她引着,进了工坊旁一间专为管事休息预备的干净厢房。
屋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燃着炭盆,倒也温暖。
王熙凤扶他在床边坐下,见他眉宇间带着酒后的倦意,便蹲下身,想替他除去靴子。
手指刚碰到冰凉的靴筒,手腕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攥住。
她惊得抬头,正对上陆远幽深的眼眸。那里面没了平日的清明冷冽,而是翻涌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极具侵略性的暗流。
“别走。”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往怀里一带。
王熙凤猝不及防,低呼一声,整个人已被他牢牢圈住,跌坐在他腿上。
浓郁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让她一阵眩晕。
“大人!您……您醉了……”她心慌意乱,双手抵在他胸前,试图挣脱。
可他那双臂膀如铁箍般,纹丝不动。
她这才真切感受到这男人隐藏在常服下的力量是何等惊人。
陆远似乎并未听清她的话,或是根本不在意。
他的下巴抵在她颈窝,灼热的呼吸喷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引起一阵战栗。
另一只手已探入她棉袍的衣襟,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内里细腻的布料。
王熙凤浑身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
她该奋力挣扎的,该大声呼喝的……
可电光石火间,无数念头掠过心头——贾琏的薄情寡义,贾府的倾轧冷漠,初来陆府时的惶然无依,宝钗的信任提携,陆远将酒庄重任相托的知遇之恩,还有巧姐儿如今安稳的笑脸……
是眼前这个男人,给了她们母女新生,给了她施展的天地和尊严。
她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
感受着身后胸膛传来的坚实心跳和灼人体温,一种久违的、被强大力量庇护的奇异安全感,混杂着对这份知遇的感激,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悸动,悄然瓦解了她的心防。
“大人……”她声音微颤,带着一丝乞求,却又软绵绵毫无力道。
陆远似是察觉到她的软化,动作愈发霸道起来。
他将她转过身,面对着自己,低头便吻了上去。
那是一个带着浓烈酒意和占有欲的吻,不容拒绝,撬开她的齿关,肆意掠夺。
王熙凤脑中嗡的一声,最后一丝理智也溃不成军。
她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沦在这陌生而汹涌的情潮里。
心想,罢了,罢了……他既想要,自己如今这和离之身,还有什么可矜持的?
若非是他,自己与巧姐儿还不知流落何处。
这条命,这前程,都是他给的……
炭盆噼啪作响,屋内暖意如春。
衣物不知何时已被褪去大半,散落在地。
王熙凤仰躺在柔软的锦被上,看着上方陆远因情动而愈发深邃的眉眼,他口中含糊地低喃,似在唤着什么,是“宝钗”?或是他人?
她已无力分辨,也不愿去分辨。
随即便是一场疾风骤雨般的征伐。
酒意放大了他的欲望,也卸去了他平日的克制,动作带着几分蛮横的掠夺。
王熙凤初时不适,渐渐竟也被撩拨起久旷的情潮,她本就是泼辣鲜活的性子,在这无人得见的私密处,也不全然被动,偶尔迎合间,引得身上男人气息更沉。
不知过了多久,云收雨歇。
陆远酒意加上疲累,沉沉睡去。
王熙凤浑身酸软,躺在原处喘息良久,才慢慢坐起身。看着身旁男人沉睡的侧脸,线条冷硬,即使在睡梦中也带着不容亲近的威严。
她心情复杂难言,有羞窘,有慌乱,有一丝淡淡的怅惘,却奇异地并无多少悔意。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拾起散落的衣物穿好,又打来温水,细致地替陆远擦拭了一番,为他盖好锦被。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床边,静静看了他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悄然离去,掩上了房门。
室外,酒坊的喧嚣依旧,蒸馏塔冒着白汽,酒香弥漫。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她身上,带着初春的微暖。
王熙凤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脸上重新恢复了平日里的精明与干练,仿佛方才那场荒唐又真切的情事,只是这忙碌间隙的一场幻梦。
只是那微微红肿的唇瓣和眼底一丝难以彻底掩去的波澜,泄露了方才的不平静。
她定了定神,迈步走向依旧忙碌的工坊,声音清亮地吩咐道:“张掌柜,去看看‘琥珀暖’的封坛进度如何了!”